Wednesday, December 30, 2009

老师和我

学校在2009年的最后一个星期开学。

这种感觉其实很奇怪。一个结束,却原来是一个开始。让我心里有一种没有办法让一年好好完结的感觉。

我记得很多年以前我离开学校,并没有参加毕业典礼。没有回校跟老师说再见,也没有感谢老师。中学的时候,拿了会考的成绩,就这样走了。一直没有回头。直到今天,我再也没有踏进学校一步。那时,我也不曾好好的结束我的年少。

所以20年后,当我传简讯跟陈信富老师拜年的时候,战战兢兢的问老师是不是还记得我,老师马上回讯说记得时,我实在很惭愧。你说梅振民老师也还记得我,还有我哥哥们,我也感到很受宠若惊。

这么多年以后,我自己当了别人的老师,就常常在问自己,我能够给学生带来怎样的回忆。我们之所以记得我们的老师,在这么多年以后还和老师们保持联络,我想,他们一定有哪些地方感动了我们,让我们铭记在心。比如梅老师对我们的厚爱。比如陈老师对我的信任。又或者是我们在那一方面努力过了,让老师记得我们对自己年少时期的付出,也那样的感动了老师。

我想,教育是双向的。老师和学生之间,必须怎样的共同努力,共同付出,才能够有这样共同的回忆。这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一样的。当两个人都努力过,付出过,那样的感情才会更让人难忘。

当然,20多年以前的我们 – 老师和我们 – 都生活在一个比较单纯的时代。我们记得那些单纯为教育而努力的老师。而我们也很单纯的为自己的未来而努力。

所以假如我的学生以后忘记了我,或我忘记了学生,我也不会太过在意。我想,只要有一两个学生能够像我们以前和老师一样,记得彼此的付出,那也就已经足够了。

一年的结束和开始,我愿意以我的老师做为榜样,从心出发。又或者,我应该好好的作一个完结,回头感谢当年的纯真,然后在来年继续付出。

新年快乐。

-- 蔡欣洵 --

Wednesday, December 23, 2009

我寫老師



生日那天,把孩子送到生活營後,獨自駕車到檳城探望梅振民老師。

當年,我就只是現在我的孩子的年齡,而今再見到老師時,73歲的老師一邊解釋說自己的腳力不太好,我就一邊放慢腳步配合老師的步伐。

其實,老師在學校里沒有教過我任何科目,只是在唸小六時代表學校參加校外作文比賽前,我和你在周末被叫到學校,梅老師出了作文題目給我們後,就離開現場,讓我們自由發揮。我們總是玩耍一小時多,然後才趕在最後45分鐘內把稿寫好,在老師重新出現時,若無其事的把稿交上去。

老師當時一直在代理《好學生半月刊》,我升上中學後,中二時因為一篇刊在該刊物的文章,以“我寫老師”為題目而得罪了中學內3名老師,結果梅老師因接獲中學校方指示,停止讓他再把刊物賣到該中學,而獲悉我在學校內面對3名老師揚言要告我毀謗的困境。

久別後的老師,後來帶我參觀他的家時,就對師母這樣介紹我:“就是這個學生,當年寫了那篇文章,使到我代理的刊物被禁賣到該所中學兩年。”

當場我感到很震驚,因為我從來不知在事情發生後,每天讓訓導老師把我叫上教務處,軟硬兼施要我跟那3名老師道歉來息事寧人外,校方竟然也如此向有關刊物“開刀”長達兩年。

老師和我都知道那篇文章沒有錯,也沒有所謂毀謗任何老師的意思,可是卻因為一些華裔老師斷章取義的翻譯,讓一些友族老師誤解,而校方就以高壓手段要我道歉,然而雖然當年我只是一個15歲的女生,也不相信3名老師會為一篇沒有殺傷力的文章要把學生告上法庭。

可是最終我妥協,心不甘情不願的道歉,以換取不必每天被叫到教務處被精神轟炸的安寧,然而一直到今天,這事件仍不能以道理讓我順服。

然而,在這件事上默默陪我走過的梅老師,卻讓我感覺在站穩真理這一邊的立場上,並不寂寞。

後來,有同學問起我是否還記得那3名要告我的老師時,非常抱歉的是他們的容貌和名字,都沒有存在我的記憶庫中。

從檳城回來後,把梅老師的近照放上互聯網的“面子書”上,老師一些不同年代的學生都欣慰的上來留言,也有同學索取老師的聯絡號碼,想去見一見老師。

見了梅振民老師,慶幸於人生短短數十年,仍可維繫難得的師生情。同時,也感慨於從過去到現在的教育界,桃李滿天下贏得敬重的教師有很多,但也不乏只會用高壓手段對付學生,而不檢討本身教學和品格是否有問題的教師。

只是,一個教師是否對學生有深重影響,或負面傷害,這些自會在日後留下評價。所以,有些老師可以是很多學生畢業多年仍銘記於心,有些老師卻在學生心中沒有任何值得想念的痕跡。


──楊微屏──

Wednesday, December 16, 2009

以前现在

12月是令人想念的季节。想念很久以前已经遗忘的人。想念已经湮远的年代。

你提起梅振民老师,便让我想起了我在小学的时候留在学校练习书法的事情。和我一起在教务室练习的还有一个比我们低一班名叫金霖壮的男生。就这么用心的写字。写完了拿给梅老师看。有一次,梅老师告诉那个不到12岁,六年级的我,说我的字写得很老练。

我想,我就是那个很老练的人吧。即便我在青春期也经历过伤春悲秋和一段的叛逆期,我还是那个比较沉重的人。

我记得以前中学的时候出席过一些同学的生日派对。一大群的人。吃东西跳舞。我那爱热闹的哥哥也曾经在家办过类似的活动。我印象最深刻的生日,却是爸爸过世后的1,2年的那个生日。妈妈自己烤了一个蛋糕,煮了红鸡蛋,炒了米粉,还有燕菜,在家里那张大长桌切蛋糕。我甚至还记得我穿了什么衣服。我那年应该是7岁吧。

记忆就是这样奇妙的。好像是不重要的一件事,但就是牢牢的留在回忆里。

成年后,更不觉得生日是很重要的日子。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常常要在生日那天还给学生考试。我不迷信吃大餐,更不迷信生日礼物。所以我的生日过得很平淡。但这也是我想要的。有时,同事记得我的生日,请我去吃饭。我会装得很开心很surprise,但事实上我的内心是没有多大的兴奋的。

后来我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变得不敏感了,没有感觉了。但是你说这好像是佛家的那种无的境界,我又觉得那也不错。我自己是很相信“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

这也许也是为什么我12岁可以写得一手好书法罢。那年,我很专心的,看住那浓浓的墨,在白色的纸张化身,没有什么在心里面想。

以前和现在,分别在于放下多少。

-- 蔡欣洵 --

Monday, December 7, 2009

很久以前

昨天,前姐夫坐在我面前,焦慮不安的說著他的困惑,當他不停的說人老了變成這樣時,我心里有一絲悲哀。悲哀歲月就這樣把人弄成迷失在自己也不解的困惑中。

當我初次見到他時,我的年齡正好是我女兒現在這個歲數,時間呵,總是這樣不留情就掠過了。

對於我現在人生某個不快樂的部份,前姐夫感慨無限,當他一直追問“以前都不是這樣”時,我只是告訴他,人生不能去追究“以前是不是這樣”,因為時間在轉,人也在變。

離別前,他說不管我長到多少歲,在他眼里我還是小啊!

但是,我一點都不小了,而且心里總是感覺有些老。

最近,因為孩子逐漸長大,越來越不再需要我,我開始感到失落。我開始想起以前我在這種年齡時,是不是也一直讓大人擔心、失落,甚至感到“受傷”呢?

在青春期時,家里的大人都管制著我,只有這個前姐夫信任我,並且在我人生中最美好最重要的那個部份,讓我可以和我所牽掛的人,在彼此最純淨的感情中,一起在某些階段留下最美好的回憶。所以我心里一直非常感謝他對我年少時的信任,也使到我現在成為人家的長輩時,記著要信任所有年輕的人,包括尊重他們最純淨的感情。

雖然,往後的日子,這個前姐夫在我們家里,甚麼都不是,可是他曾經信任我,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此刻見到如此久遠的人,心里平靜的想起的,卻是很久以前無怨的青春。

12月在我的生命中有很多美麗和悲傷的回憶,很久以前的那個人,總是在12月靜靜的在思緒中飄來飄去,雖然
我幾乎記不清那個曾經熟悉的臉孔。

席慕容——《无怨的青春》

在年轻的时候,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
请你,请你一定要温柔地对待他。
不管你们相爱的时间有多长或多短,
若你们能始终温柔地相待,
那么, 所有的时刻都将是一种无瑕的美丽。
若不得不分离,也要好好地说声再见,
也要在心里存着感谢, 感谢他给了你一份记忆。
长大了以后,你才会知道, 在蓦然回首的刹那,
没有怨恨的青春才会了无遗憾,
如山冈上那轮静静的满月。


─楊微屏─

Friday, December 4, 2009

我也无法理解

我在美国的时候,夏天,学校的宿舍关门了。下一季的租约还没开始,上一季的租约又已经结束了。在这样为难的情况下,一个美国女人凯蒂收留了我。尽管她家养了一只猫,而我怕猫,我还是硬着头皮搬去她家住了2个月。天天躲着那只猫。

凯蒂是个奇特的女人。那时,近40岁的她已经患上躁郁症多年,一直在服药。加上她那艺术家的脾气,周围的人常常于她异样的眼光。我和她在图书馆共事,常常看她自言自语。时而忧郁,时而大发脾气。跟她聊天,她从一个话题跳到另一个话题,让我无所适从。同事偶尔也会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我离开美国10多年,一直都没有再跟她联络。直到那天心血来潮,上网搜寻她的名字,才发现原来她在几个月前已经过世。她活跃的网上论坛讨论着她的死因。有说是服药自杀,有说是药物过量,众说纷纭。

学生群中也不乏有抑郁症的。有很多因为所谓的压力而开始喝酒抽烟,甚至自残。

这些,也是我无法理解的事。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也经历许多事情。外公家也开放给别人赌博。我上幼稚园,下课回外公家,总有人在打麻将或玩牌九。一起长大的孩子们,也粗话满天飞。后来得知,这些孩子长大后也并没有如何的“出人头地”。有些生活也很潦倒。有些在道上混,有些染上毒瘾。

我一直是很自律的人。青春期虽然也经历一段时间的伤春悲秋和叛逆期,但是都没有放弃自己。也不敢稍稍的走出轨外。

我后来慢慢的学会管理自己的情绪。我慢慢的领悟到,不管有多痛苦,时间是不会停留的。时间会一直的流,然后苦难的时刻终究会过去。因为在我们人生的旅途中,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所以不管是喜是悲,终究会烟消云散。既然是这样,也就不必如此的执著。所以我也学会放下。因为只有放下,才会获得更多。

凯蒂是那个很执着的人。学生里,也有很多看不长远的。对他们来说,现在就是永恒,现在就是一辈子。

所以对很多人的人生态度,我也并不理解。我想,世界那么大,总有我们不能理解的事。

“The past is our definition. we may strive, with good reason, to escape it, or to escape what is bad in it, but we will escape it only by adding something better to it.” -- Wendell Berry

-- 蔡欣洵 --

Sunday, November 29, 2009

不能理解的事

我們唸小學三年級那一年,一個下雨的夜晚,媽媽陣痛,爸爸不在家。

那時沒有手機,家里也沒有電話,二姐和哥哥撐著雨傘向鄰居求助,把媽媽送到醫院。

很久以來,我都不曾再想起那個晚上,當時只有9歲的我在大姐身旁,站在窗前無助的望向黑夜,期盼爸爸駕車回來,我知道他正在不知甚麼地方賭博。

後來,弟弟出生當天就夭折,我沒見過弟弟的臉,但他出生的過程,一個賭徒的缺席令家里的孩子和母親感覺無助,悄悄烙下陰影。

離開原生家庭前,“賭”如影隨形。

其實,我是被“賭”養大的,父親曾開麻將檯“抽水”,人家賭他也賭。然後,從事黑市萬字,一直到破產,帶了最後一筆錢,仍上高原賭,意圖翻本卻傾家蕩產,最後家破人亡。

所以,終於在我想起9歲那個晚上的事情後,明白了那天我問妳的那件“我所不能理解的事情”。

我和大姐、哥哥,都不懂賭博,也不打麻將。賭徒的孩子卻完全不懂賭博和打麻將,甚至於農曆新年期間,另一半的家人在賭桌上廝殺,我們卻都帶著自己的孩子,在旁邊看書也好,看電視也好,就是完全不參與。

原來我一直以來也不曾察覺,打麻將是不是中華文化,是一種娛樂或是賭博?因為在我成長的陰影中,有人在四方城日夜廝殺,導致我常常沒有見到父親的臉。

人們在報章上的評論痛批回教黨的大臣不理解華人的文化,原來這也是我所不能理解的事情。

──楊微屏──

Friday, November 20, 2009

人情让位

我记得以前周末的时候,我会骑着脚车随外婆去巴刹买菜,然后把东西载回家。巴刹离我家只有5分钟的路程。外婆会很习惯性的光顾某一摊菜摊,或某一摊卖鱼的或卖肉的。买惯了,就成了忠实的顾客,也不会转到另一摊去。

菜摊的摊主,会很自动的给一小撮的葱或辣椒。卖鱼的会介绍那天比较新鲜的鱼虾。卖肉的会把猪肝留给外婆。偶尔,会跟外婆聊家常,说说哎呀你的孙女儿这么大了什么的。买完菜,会到路边买早餐。有一摊卖咖喱饭的老板娘,因为买惯了5角钱一包的咖喱饭,也不问要什么就打包过来。带家里的鸡蛋去买炒果条或roti canai,还可以少算1角。

我成家以后,家里隔一条马路也有巴刹。那时我到巴刹买菜,老板也会顺手给几根葱或辣椒。然后手不停的忙着,嘴里还教顾客怎样烹煮一些比较少见的蔬菜。巴刹里的人气很旺盛,人情很浓郁。

近年来岛国的巴刹却越来越少。因为顾客老化,巴刹也逐渐被连锁大型超市收购。我家对面的巴刹后来也成了冷气超市。

有些同事曾经很骄傲的跟我说,她们只到冷气超市去买菜。除了因为巴刹有腥味,有点杂乱,更重要的是同事不知道如何分辨各类蔬菜。超市的标签很明显,所以不会买错。当然这些人也并不会常常去买菜罢。

热烈讨论巴刹的去留之后,政府说并不会干预,让市场去决定巴刹有没有继续生存的机会。当然,市场很重要。老化的社会里,通常所谓老旧的人和事都要让位给年轻的,因为市场已经不属于我们了。好像巴刹这样的所谓的软文化,不像古老的建筑,说保留就可以保留,因为没有了活动,就没有了生存的意义。

而在这样一个高度且迅速发展的经济体里,人情是要让位给人气的。

我会觉得没有了巴刹而感到遗憾吗?也许罢。因为我虽然移居城市,但我的乡村心态还是会时不时的浮现。我会因为没有了巴刹而不能生活吗?当然也不会。因为我们都适应过来了。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之下。

但是,偶尔我也会怀念那可以跟老板要几根葱的日子。不是因为贪小便宜,而是这几根葱所代表的意义,是以后或许很难再现的人情味。

-- 蔡欣洵 --

Saturday, November 14, 2009

人情收獲

如果說賣書計劃不盡理想,其實也不全然這樣。

書在推出兩個月內就完全“回本”並開始有盈利,對初次著書的我來說是極大鼓舞,因為據說很多本地人出書後,連本錢都掙不回。

只是,回本之後,交給另一方負責的賣書計劃,卻因理念和對推書時機有不同看法,才使到我覺得“不盡理想”。

這當中,原本可解釋成既然自己已回本了,反正餘下的書都是捐贈給負責推書的單位,大可不必再去操心他們如何賣書,但我想如果這書出來是為商業盈利,就可以這樣;然而,我還是覺得這書寫來,心里想和更多人真正分享到內容傳達的訊息,比商業盈利更重要。

所以,我還是希望後來即使當中不再有本身的利益在內,這書還是要有計劃的去達到分享及從中有所領會的目標。

我覺得,規劃的能力,並不在於所謂城市和鄉區文化的差距,即使在講究人情味的小地方,並不能只是借助人情賣書還是賣甚麼,有程序規劃和在過程中對有所求的人,都要完全給予“雙贏”才是真正能推動計劃的關鍵,理想化卻沒有考量時機和缺乏貼切的銷售手法就會造成失誤。

21世紀在網絡世界已突破所謂的邊界差異,如果說賣書的手法是一種競爭條件,城市和小地方的差異在於人情味的濃郁淡泊之外,兩者皆不能跳越規劃,有沒有規劃,並不局限於需要規劃的人是處在城市還是小鎮或鄉區。

但是,我感激於出書的前半段,能奇蹟似的在兩個月內連本帶利回本,確實是因為很多“人情”的支持和分享,包括自己的昔日同學、朋友、同事、以及合作推書的相關母校單位。

這幾個月,人情的溫暖,分享的價值,是出書過程中最大的收獲。

─楊微屏─

Friday, November 13, 2009

城市与乡村之间

你谈起卖书的计划不尽理想的事。

那天我出席了一个朋友的新书推介礼。朋友和你一样,是资深的新闻记者,专写教育新闻。新书是为一名退休校长写的传记,记录退休校长如何艰辛的把一所华校搞起来,培育了许多人才。

推介礼在国家图书馆顶楼举行。四周“艺术区”景色尽收眼底。朋友的人面很广。部长级的主宾,艺术和教育界的知名人士,报馆的高层,都是嘉宾。从来宾的登记到节目到自由餐,一切办得井井有条。书本的销售,也随之而来。

我们学院明年一月的开放日,今年8月就开始筹备了。30人的筹委会每个月开一次会,工作已经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从学院的布置,设计,节目,广告和宣传,免费巴士的安排,学生领袖的招募和训练,赞助商,到雇用救伤车,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有条不紊。

这是高效率的岛国的日常生活。

我想说的是,岛国和家乡存在的,不只是地域的差距而已。更大的差距在于文化。

岛国的城市文化(Urban culture) 和家乡的乡村文化(rural culture),有很明显的不同。在家乡,我们更注重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和关系,我们的生活和认知比较简单。对我们来说,很多事情不必太强求,因为船到桥头自然直,所以我们有很大的伸缩性。比如卖书。我们很自然的认为大家都是自己人,帮帮忙就把书卖出去了。有没有计划并不很重要。

但是在岛国,这些人际关系并不是项目成功最大的因素。尤其在比较官僚的组织,在在把韦伯(Max Weber)的“文官体制” 发挥得淋漓尽致。坐上这个位子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位子。就算那人不在,工作还是要继续下去。那个位子还在,责任还在。只是换了一个人而已。这种体制,加上人与人关系生疏的城市文化,有严谨的计划是确保项目成功的重要条件。

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我们好像错过了一些什么。

偶尔,我也会怀念那凡事不尽完美,但比较有情感的方式。

-- 蔡欣洵 --

Wednesday, November 4, 2009

專業與道德之間

曾讀過星雲法師一篇短文,故事約略說一個殺人犯和一名記者死後到陰間報到,結果沒殺過人的記者卻被嚴判受刑,閻羅王的解釋是用筆撰寫荼毒社會人心的後果,比直接用刀殺人更罪過。

在采訪時碰上一些在宗教上無私付出人士,他們都會表達意願,希望報章不要太過側重於社會新聞的負面報導,反之同樣一支筆,在一則社會新聞中可以帶出事件的反思和警惕,甚至於應側重於事件中具有真善美的啟發性一面。

一些人感慨,每當涉及人命的悲劇或意外發生後,一些新聞焦點已偏離了原本的重點,甚至於和事件無關的花邊新聞,死者或家屬的個人隱私,也會被放大,模糊事件焦點,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八卦話題。

一名朋友曾反映,大馬的西報處理社會新聞或命案時,通常手法會比較人道,只報導事件的重點,相片也只用一張,其他風風雨雨的周邊話題,則鮮少出現。因此,這種呈獻手法會比較尊重死者,也比較照顧到死者家屬的感受,不會太過受到報導的刺激。

關於新聞記者的專業是甚麼,各方的看法不同,有人認為把事件發展到越多資料,就愈顯得專業和認真;也有人認為要跟進事件發展,應考量到有關內容是真的對廣大讀者和社會都有 正面的反思和啟發性,還是只為滿足八卦心態,過程中卻可能傷害到了當事人或其家屬?

我常常覺得,不管是盡其所能挖掘模糊新聞重點的新聞工作者,抑或閱讀類似報導後,用看熱鬧的心態,去繪影繪聲對事件作出各種猜測的八卦人士,都是因為刀沒刺進肉而缺乏同理心。不過,經歷失去至親的悲劇的感受是很痛很痛的,所以我不會希望這些人也有機會去經歷這種痛。

在這方面,我或許不夠專業,但盼大家以同理心,一起反思別人的立場。

我和你各站在不同的領域,在不同國家的教育制度、不同的媒體運作環境下,皆游走於所謂專業和道德之間的質疑,但是我還是相信人必須忠於自己的良知,即使在一些時候被迫屈服於大環境的無奈,但仍要有一定的堅持和底線。

─楊微屏─

Wednesday, October 21, 2009

我们放弃你了

这两个星期,除了忙准备教案开学,还忙处理两个学生被勒令退学的事。

我记得中五那年好像有个同学被开除。布告栏上写着名字,因纪律问题而被开除。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有哪些同学是因为成绩不好而被开除的。那时我们学校好像很包容。成绩好不好,都平平安安的念完中五。

这里学院的条规不同。

被勒令退学的学生,分别是因为犯了不同的条规。不是纪律犯规,而是在学术上达不到一定的要求,给了几次的机会,仍然没有发奋图强。学院的条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要开除学生,只要照着条例走,便很干净利落,灰色地带不多,商榷的余地也不多。

学生家长多次求情,但是官方的答案很简单,就是并没有人情可讲。最后家长叹了一口气。也许明明知道求情的希望渺茫,但还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

我不是教育系出身,我不知道在大学里教育是怎样教的。但是,从上学以来,我们的学校不曾开初学业成绩不好的学生。也许老师在课堂上会放弃这些学生,但在教育体制里,他们并没有被放弃。即便是被开除,家长去求情,学校还是会本着有教无类的原则,给学生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对我来说,这样也许也是专业与道德之间的矛盾吧。

应该放弃吗?应该给他们多一次机会吗?要给多少次机会才算足够?教育的道德是什么?然后我想起以前我们所谓“后面班”的同学,现在很多已经是成功商人。当初,假如学校放弃了他们,现在他们会在那里?而现在我们放弃的学生,以后的路途会有多遥远?18岁就被放弃,会不会太早了些?

在制度底下,我们毕竟很苍白无力。

-- 蔡欣洵 --

Saturday, October 10, 2009

不管多少年過去

以前,我總是認為不幸的事情不會發生在我身邊。我獨自過馬路時並不小心,甚至認為車子總會自動放慢或停下。

直到某一個深夜,接到關於母親遇害的電話,我的整個人生和意念徹底的改變。

母親的悲劇發生後,陸續有命案發生在自己熟悉的人身上,先是自己的鄰居殺死鄰居,然後是同事的丈夫自焚、我們熟悉的老同學鍾俊杰遭遇的命案。

每一個悲劇發生後,變成報章上的新聞時,往往會有許多不相干的人作出諸多不負責任的猜測,繪影繪聲編造負面的故事,造成二度傷害。

在母親的悲劇中,自己身為記者卻要面對記者,因為突如其來的悲傷而失措,在那一刻我是非常厭惡記者的,尤其陪著傷神茫然的父親坐在太平間等候室,隔著窗口聽到異鄉其他報的記者用輕佻的語氣詢問警員關於命案的情況,爾後那個記者出現在我面前想詢問資料時,我竟然跟她說我們不想發言,而把等候室的門關上。

到鄰居殺死鄰居的那個清晨,我起床聽到兩家人在吵架,後來發生了狀況,我穿著短褲T恤跑到對面屋子時,卻看見血淋淋的身體,在那一整個早上,我完全沒有想到要把所謂的現場獨家相片拍下來,面對熟悉的人時,把這種令人心碎的場面攝進鏡頭的作法是欠缺人性的,即使後來我會被許多人質疑我是否專業,即使後來我必須為我沒有做一個記者應該做的事情作出解釋。

專業是甚麼呢?是把人們的悲痛和傷口放大嗎?

鍾俊杰遇害時,我身在異國,雖避免了必須對自己熟悉的人執行“殘忍”的采訪任務,然而在讀著報導時,心仍然是哀慟沉重的。

種種奪走無辜生命的命案悲劇,總是無休止的發生,對我來說,不只是熟悉的名字和面孔,即使是不認識的人遇害,總還會勾起那一年母親的悲劇帶來的驚悸,心總是會抽搐,不管多少年已經過去。

在很多個深夜,突然響起的電話,都會讓我的心跳劇烈加速。即使對方說是搭錯線,掛上電話之後我仍會因恐懼而哭泣。

──楊微屏──

Friday, October 2, 2009

永远的钟俊杰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像朵永不凋零的花

脸书上都是有关于我们的同学钟俊杰在家乡被枪杀的消息。和许多罪案一样,坊间都有很多版本,很多推测,不同的是,这次的罪案更接近我们,因为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人。

报道的消息说是在一个我们都熟悉的地方发生的。那地方,靠近你的老家,靠近我常去吃咖喱面的地方。我记得那时,虽然不至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抢劫,枪杀这样的事情,都离我们比较远,因为那是大城市才会发生的。那时,父母亲都很放心的让我们这些十几岁的孩子骑电单车四处去,担心的就只是交通意外而已。

可是后来就不一样了。

后来,很多罪案都发生在你我熟悉的人身上。妈妈有一次到吉隆坡去,整个皮包被扒走。报案时的警察说,这样的事常常发生,见怪不怪。亲戚长得人高马大,手提袋也一样被抢走。而谈起来,朋友们都有类似的经验。前几年你妈妈的事情,更让我震惊不已。

最近,住在岛国的哥哥说,他们的邻里也多了一些小小的罪案,比如偷车,抢劫。亲戚住在热闹的市区,邻里也发生了破门行劫的事情。人来人往的停车场,也发生车子里的东西被偷的案件。

虽然不至于人心惶惶,但是我们都不禁会想,是因为我们都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吗?是我们都变贪婪了吗?是我们都豁出去了吗?还是我们都迷失了?

当我们连自身的安全都没能获得保障的时候,谈经济发展,科技发展是没有意义的。设立F1车队,更是让人觉得无稽。好像差距更大了,有点不知民间疾苦的感觉。

钟俊杰的死,让大家都很沉重,因为现在罪案有了感情,有了名字,有了脸孔。我在远方,出门不会对自己的安危感到提心吊胆,但是我对来自家乡的这样的沉重,却感到十分无力。

-- 蔡欣洵 --

Friday, September 25, 2009

《童話鏡子》─分享的價值






我愛鄭翊,鄭翊愛我,所以有了《童話鏡子》這本書。

《童話鏡子》的價值在於分享,文章內容以孩子明淨雙眼看見的世界和社會萬象為出發點,輕鬆詼諧的反映出小孩對親情、教師、社會和教育的看法,而媽媽則從發生在小孩周圍的真實故事和小孩的話語,對社會現象、家國情愁作出反思,促進親子關係、家長和教師、以及教師和學生之間,對相對不同立場有所諒解。

至於,為甚麼要出書,我想原本的動機是非常簡單,鄭翊自小愛看故事書,在沒有被刻意栽培下,卻自然而然投入於創作,媽媽珍惜孩子的創作結晶,於是決定與她一起出書,用文字保存鄭翊成長過程的寶貴記憶。

《童話鏡子》原是鄭翊在8至9歲,即尚在就讀二至三年級期間,和媽媽一起撰寫的親子對話文章。現在她已經11歲了,我在半年前整理這批舊稿時,發現孩子的成長快得媽媽措手不及,很快的我和她都將進入第二階段的親子相處關係,這和第一階段孩子對媽媽的依戀是完全不同的,因此出書作為紀念的意念,就是這樣產生。

為孩子出書,完全沒有所謂的希望趁出書來出名這回事,反之我希望這本書帶給孩子的價值是“分享”,在出書過程中,和親人、朋友及對這本書有感同身受共鳴者,在文字和心情中具有分享的喜悅和觸動心靈的啟發,才是我們最感到鼓舞和最珍貴的價值。

過後,小孩還是一樣是個普通的小孩,就像鄭翊在出書後告訴我說:“媽媽,我們只是作者,不是作家。”我想,這就是我和我的孩子,最簡單的想法。


-楊微屏-

Friday, September 18, 2009

童话镜子

收到你寄来的书,心里很感动。

我想起以前我们读书的时候,下课总会在课室和课室之间站着聊天。那时,我们聊很多东西,很多梦想,很多以后怎样怎样。然后一眨眼,现在就是“以后”了。我们那时没有聊到以后我们当母亲会怎样,会给孩子怎样的教育,会让孩子留下怎样的回忆,因为那时我们只想到要给自己留下怎样的回忆。

然后20多年后,你为孩子出书。

我不是母亲,我不会了解那种想要为孩子做些什么的心情。但是,我知道父母亲要给孩子留下一些什么,对孩子以后人格的发展有很大的关系。孩子以后怎样做人做事,很大的程度,取决于父母亲要他们以后成为怎样的人。

比如你鼓励小朋友独立思考,比如你让小朋友全面发展,或让她接触成人复杂的世界,甚至于为她出书。这些,都是你思忖要给孩子留下一些什么的结果。

在岛国,我们这个年龄层的父母亲,好像没有这样的深思。

假期出国旅行,让孩子去学芭蕾学音乐学画画学语音,带孩子去吃快餐西餐,给孩子最新的电脑玩意,奖励孩子考到好成绩,这些固然是好事,但是以怎样的方式去进行这些活动,却是塑造孩子人格更重要的因素。

比如出国旅行,是让孩子住最好的酒店吗,是投诉旅行社安排不妥当吗,是让孩子去玩过山车去买奢侈品吗,还是让孩子真正的去发现世界真的那么大?比如让孩子学芭蕾音乐或画画,是为了孩子的前途铺路吗,是要发掘孩子所谓的潜能吗,是为了不输给别人家的小孩吗,还是真的要让孩子有一些艺术的熏陶?又或者出书,是为了“出名要趁早”,还是要给孩子一个反思的机会?

或许我们这个年龄层是个很左右为难的夹心层。我们以前过的贫乏的日子,都不希望孩子们再走过,我们太忙,没有太多时间给孩子聊天,所以很多时候我们过度赔偿。然后我们想在太短的时间给孩子太多东西,结果我们所能给的,就流于表面,也就没能在孩子的生命中留下太深刻的痕迹。

童话镜子的出版,也让我们反思罢。

-- 蔡欣洵 --

Thursday, September 10, 2009

當年老師要告我

中二那年的教師節,在你隔壁班的我和同學們,參與年輕實習老師策劃的節目,大約十多對男女同學穿上從各處搜集的不同國家的民族服裝,我在劇中是個穿和服的日本人。

那年應是很多同學的共同回憶,如今我們都已處在不同領域,那種情懷就如當年的許多同學都加入“面子書”的“80年代歌曲”,重溫昔日的點滴般萬般惆悵,卻為恍如昨日的歲月有無限感觸。

我比較慶幸的是一些當年的小學、中學老師,在我出來社會當記者後,卻拉近彼此關係,曾試過一次和當年的小學老師梅振民及中二時的紀律老師吳元元,同桌談起往事。那晚,我的職責是采訪新聞,兩位已退休的老師卻是司儀。

梅振民老師講起我中二那年在《好學生半月刊》寫了一篇“我寫老師”的文章,引發三、四名老師的不快而恫言起訴我,他為此還致電到我們讀的中學說情,說那是他的學生,要手下留情。當時是我們的中學紀律老師的吳元元,其實就是當年一直勸告我去向老師道歉的人,但這樣多年後他說不記得這件事情了。

當年倔強的我自認沒寫錯,覺得文章是以嘻笑怒罵的輕鬆方式反映不同老師的長處和短處,但因為間中涉及友族教師,經過一些老師斷章取義違反原意的翻譯,卻挑起老師的怒氣。最後不堪每天被召到教務處,處在弱勢的我只好向老師們道歉以早日解決問題,即使當年只有15歲的我都不相信幾個名校老師會聯合起來告一個中二女生。

如今,在報界工作,全國各地的同行們在今日的時勢中,有人在采訪過程中被毆,有人在寫新聞後被起訴,更有同行據實報導而在內安法令下被扣捕。即使大家知道記者沒有錯,但在是非黑白被扭曲的強勢下,卻變成這樣的局面。

從過去老師要告我這個學生,到今天變成記者的我,常常看見報館接律師信或同行們在惡法下成為受害者,我想到你說的社會對老師的定位,再聯想到社會對記者的定位。雖然我們都在不同領域,可是承受和面對的都同樣是整個社會大環境的轉變,都比過去更複雜,很多觀念和價值觀都不再和當年一樣。

而我們所能做的,是無愧于心的去對我們各自立足的行業,堅持最初的信念。

──楊微屏──

Wednesday, September 2, 2009

百年树人

我们中学的时候,每年的教师节都有办庆祝活动,由学生呈献文娱表演。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中二那年,我们班上几个女生表演了舞蹈。另外一班,还表演了话剧。我们都对这类表演很投入。会跳舞的同学选歌,编舞,然后我们排练。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很单纯的为庆祝教师节表演而已。

昨天是教师节。我于是想起了那年我们的表演。

岛国的中小学昨天都放假,因为是教师节。学校也有形形色色的庆祝活动:学生登报祝老师教师节快乐,学生送老师名牌包包。。。还有总统颁发的卓越教师奖等等。

庆祝教师节好像只是中小学的事。大专学府并没有这类的活动。在学院里,我们互祝教师节快乐。有点吊诡,有点尴尬。

我想,我们对于教师的诠释和要求,在不同的时期都有所不同。比如我们期望学前教育老师把小朋友好好照顾,包括他们的饮食起居等等,小学教师应该“管”的范畴则扩展到心智的发展,而中学教师则扮演了比较大的引导的角色。至于大专学府的讲师,因为教的是“大人”了,所以“授业”是主要的工作。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由于讲师在别人的眼中并没有一个全面的“传道授业解惑”的角色,所以大家对讲师的要求并不一致,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去认同和表扬。

这让大专学府的讲师的身份很尴尬。很像我们的学生,夹在少年和成年之间,左右不是人。

社会对老师的定位,对老师跟学生的关系有很大的影响。过去,社会给与教师崇高的肯定,学生对老师的态度也尊重许多。但是,当我们把办教育,办校,等同于拓展企业的时候,教育里的一些基本的原则也会跟着流失。当我们要求教师和其他的专业人士以一样的水准来评估的时候,把教学数据化的时候,我们也同时把老师这个职业给商业化。所以我们其实不能怪学生们对老师的态度不好,因为社会已经把老师给定位为一个“服务”行业了。

但是我们都知道,百年树人,是没有办法在一年里数据化的。老师对学生的影响,也许要等十,廿年后才会显现。

难怪祝我教师节快乐的,都是已经毕业的学生。

-- 蔡欣洵 --

Friday, August 28, 2009

屋頂上俯瞰葬禮

迄今,那是一場最令我感到震撼的葬禮……。

2002年吧,當時的政局經過國內掀起“烈火莫熄”的延燒,人民開始從穩定的、麻木的強權世界中有所醒悟。那時在我值勤範圍內,在朝在野的中央最高領袖都來自吉打州,穿梭在政治時局的蛻變中,個人情緒和工作上需要的中立理智,處在理性和感性的交戰中。

那一天早上,當時的全國回教黨主席法茲諾,因病在吉隆坡逝世,遺體運返吉打家鄉途中,傳媒即刻投入了忙碌中。在短短6小時內,令人震驚的是來自全國各地及四面八方的支持者,數以萬計的蜂湧至葬禮地點。

長得不像華人的我,在宗教意識很強的葬禮上,數度被誤會是犯規沒戴頭巾的女人,而頻頻被情緒激動的女性叱罵,我一路躲在男同行身邊避開這些衝突,最後卻獲得良善的人引領,和同行們攀上一個屋頂,居高臨下為這萬人蜂湧的葬禮取得好的攝影角度。

傍晚時分,我站在屋頂上俯瞰,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簇擁著一個簡陋木棺,因為要遷就及閃避人群的擁擠,木棺顯得歪歪斜斜,令人捏一把冷汗。

想著木棺里的那個長者,在過去那麼多年於采訪線上的接觸,其言行舉止仍歷歷在目,如今卻變成甚麼都不知道,就躺在裏面,心里萌生的感觸是“死,可以重於泰山,或輕如鴻毛”。

當遺體終於置入那小小的洞穴內,泥土覆蓋了一個人的一生,塵歸塵,土歸土,人們的激情仍澎湃。

受困於人陣、車陣中,新聞用電話報回去後,我在葬禮結束近兩個小時後才得以在寂寥夜色中,開車緩緩而行踏上歸途。一路上,仍見到不少趕往新墳的瞻仰者。

在采訪生涯中,曾在吉打州分別采訪過的盛大葬禮,包括國父、吉打蘇丹后的葬禮,然而那都是經過一天安排之後,高官顯要趕來送最後一程。

而這場空前絕後的萬人葬禮,卻是在短短6小時內,只是通過手機短訊、電視新聞報導的消息,就把來自四面八方的一介草民都自動引領至此,這種不經安排的凝集力,所構成的震撼迄今仍令人驚心動魄。

那個葬禮存在的年代,並不是很久,但是好像整體的政局在當時蛻變中,因為理想的奮鬥仍未受權位名利的引誘,很多理念和斗爭都顯得俐落而專注,政治上的蛙鳴蟬聲造成的污染,也未成形。

回憶那場站在屋頂上俯瞰的葬禮,不禁悵然,人們如今在政治上爭得頭破血流,不管關起門自家內鬨或對外與政敵拗手瓜進行角力戰,終究有一天都這樣橫躺在木箱子時,咽下那口氣前,想到的會是甚麼呢?


──楊微屏──

Wednesday, August 26, 2009

隔岸,看火

社会心理学家长久以来都在争执的一个论点,就是人,能不能有真正的利他主义(altruism) 的情操。悲观的学说觉得不管我们做什么,出发点都是因为利己。就算我们帮别人一个小忙,都是因为我们会得到一些好处;也许我们会好过一些,也许我们没那么内疚。这跟我们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的原则是一样的。乐观的学说当然觉得人性本善,所以我们会为了大众的利益而做出努力或牺牲,因为这有助于整个社会的进化。

我比较悲观。我一直觉得政客没有那种为人民服务,无私的为他人福利着想的伟大情操。即便是在一个高薪养廉的制度里,参政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一种私心。就算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理想,终究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努力。

在一个没有健全精英制度的地方更不用说了。许多“意外造就”的政客,其实并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也没有为民服务的心态。参政,是“意外政客”获取权力的道路。而权力是腐败的客观条件。我们常常在掌权以后,忘记回溯来时路,忘记以前也曾经这样的企盼,这样的理想。所以在争取权力的过程当中,人民的福利成了筹码,也慢慢的消磨了人民的期望。

这样的恶性循环,让国家陷入一个困境,让人民灰心。

岛国的政治气候不同。虽然有时井然有序得让人有点窒息,但至少人民知道,国家的前途并不会被出卖。因为国小,所以赌注太大。政客都不敢以自己的前途下注。这样子来看,是不是有真正的利他主义的情操,其实也并不十分重要。利人利己,当然无可厚非,怕的是在这样的局面里,更多的是以国家民族作幌子而损人利己的所谓战士罢。

在隔岸一个“顺产”的环境里去看对岸的“阵痛”,心情是很矛盾的。有点恨铁不成钢,有点愤慨,有点无力感,有点柔情。

-- 蔡欣洵 --

Tuesday, August 25, 2009

理想主義陣痛

龍應台在其著作中曾如此感慨:“如果說我目睹和親身經歷的二十世紀教了我任何東西的話,那就是:不要無條件地相信理想主義者,除非他們已經過權力的測試。一個有了權力而不腐朽的理想主義者,才是真正理想主義者。不曾經過權力測試而自我信心滿滿、道德姿態高昂的理想主義者,都是不可靠的,從大陸到台灣政壇上的得意混混,哎,太多了。”

把龍應台的感慨焦點轉移到大馬今天的政治時局,我們不也正在看到那許多原本賦予人民期望和美夢的理想主義者,眼前不都在政壇官場逐漸形成“得意混混”?

尤其,這些“得意混混”很多有自知之明,了解到政治海嘯中不小心把他們扶上枝頭變鳳凰,然而沒有實力“斤襾”卻不會讓他們永遠飽嚐甜頭,因此就盡量乘勢先滿足私慾。所謂政治上的理想主義,就留給那些仍未經過權力測試的造神、造夢者……。

不成熟的政客為一私己利,甘於典當人民的附託,連被視為“理想主義造神者”的某政黨最高領袖也承認,在去年大選時倉促決定候選人名單,結果人民選出了一些沒有素質而欠缺誠信的人民代議士,也不間斷的造就“青蛙跳”惱人風氣。

然而,諷刺的是,就是這些理想主義者、造神者最高領袖,一次又一次讓大馬的政治鬥爭耗費於連綿不斷的補選,情緒高漲擁護理想主義的人民,滿懷的熱情在一步步消耗於政客永不厭倦的花招中。

獨立52年的大馬迎接國慶日之際,人民期望的穩定局面,從自身歸宿感、社會治安的信心,國家完善的行政機制,到渴求穩定公平的政局,卻如攪拌的五味雜陳。

亂局中,留下來站在自己的國土上一起渡過的,為了自己的下一代迎接的是更亮麗的未來,我們彷彿了解,這一代的人都要做一些事情。然而,能做的又是甚麼事情?現在這種時局,是叫“陣痛期”吧?

──楊微屏──

Friday, August 21, 2009

有一种说法

岛国总理的国庆日群众大会献辞中,有很大的篇幅讲到了种族和宗教的和谐。国庆日后的国会辩论,也提及了种族和宗教的问题。15 Malaysia 的主题,恰巧也和种族和谐有关。

新加坡政府紧记60年代种族暴动的历史,20年前经国会通过了《维持宗教和谐法案》,自各方面教育并维持种族和宗教和谐,比如每年在学校举行的种族和谐日,还有由九大宗教组成的宗教联谊理事会等等。

但是,大马和岛国的政治气候不同,所以对于宗教、言论自由、貪污等敏感课题所处理的方式也不一样,甚至于愿景或关注的课题也不尽相同。

岛国的国庆日,每年的主题也许有所不同,但最终的目的,却都在于让人民重新爱上这块土地,让人民“回家”。所以每年的国庆日群众大会的演说,都是激励人心的。

从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上来看,岛国的人民,已经度过了最基本的,对生理和安全的需求,因为基本上,治安是良好的,政策是妥善的,失业率是相对较低的,教育是普及的。所以当基本的需求都达到以后,人们转而向更高的层次去要求,比如归属感,自信心,成就,和自我实现的需求。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岛国人民所诉求的所谓言论自由或所谓的种族宗教和谐,就不单纯是因为要满足于基本的安全感的需求,而是较高层次的尊重需求了。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如何表现爱国的精神,如何培养爱国的精神,或如何体现诉求,都会有不同的方式。

在我这个身份暧昧的本地外国人看来,15 Malaysia 之所以能够引起注意,除了因为它的草根性,更大的原因,在于诉求的推动力是人最基本的,对生理和安全感的要求。这种最原始的推动力是巨大的,强烈的,因为它关乎人的生存的本能。

多元社会最理想的境界,当然是多元文化政策(Multiculturalism)的成功。这是岛国立志的理想。但事实上,能不能够实现这样的理想,却是一个很大的问号,不是只是醒觉或诉求就可以达成的。

在8月,两地庆祝国庆的同时,却看到近半个世纪以来,原来已经走到南辕北撤去了。幸好我们只是一介草民,还能够惺惺相惜。

-- 蔡欣洵 --

Tuesday, August 18, 2009

不言而喻

網上掀熱的“15 Malaysia”短片,自8月17日起隔天在互聯網播映,這項繼MAFU藝結聯盟推動的反種族主義計劃取得迴響後推行的短片訊息,雖強調非配合國慶日推出,但在當前時局中卻是很多厭倦煽動種族課題的人民,有所期待的某種形式意義。

由於只看到第一輯,還說不出全面的共鳴感受,不過難得這出自草根的制作,卻有不同政黨的政治人物,包括一些在種族、宗教和一些敏感課題上受爭議者願意參與,這是否反映出一些政壇領袖開始踏出第一步去觸及人民的脈膊,還是後來會跳出更多種族主義者來唱反調?

無論如何,一口氣有15個短片來傳達關於大馬多元種族、文化和宗教的社會中,涉及宗教、言論自由、貪污等敏感課題,意圖帶動人民對反種族主義省思,這在國慶日來臨前,比起官方或私人界用以搞噱頭而策劃的種種流於表面的慶典活動,提供了另一些“選擇”。

也許是工作因素,國慶日遊行對我來說,並沒有特別的激昂情懷,是那種因為須采訪才被迫出現在人山人海的現場氣氛中,如沒職責在身,則最好能不靠近那遊行地點方圓500里內。

國慶日慶典和任何標榜愛國、團結的活動,對我來說,常常只是一種熱鬧的表象,我不是非常相信人只要多參與類似活動,就會根植愛國情懷。

我出生時,隔壁是馬來家庭,和我同年的馬來小男生是兒時玩伴,差不多四、五歲時,他們搬走了,卻來了印裔家庭,我兒時玩伴又變成和我同年的印裔小子,再多兩年他們又搬走,這回來的是華裔家庭,我的玩伴又變成年齡相若的華裔三兄妹。

基本上,我兒時的生長環境和“社交”圈子都是非常“馬來西亞”,但我沒有因此學會講印度話,也許大馬本來就是這樣很自然的,在任何角落都有不同種族的人在一起,有時人們也不一定要搞清楚對方的語言和甚麼東西才能相處。

後來這幾年,很多個國慶日之前,國內浮現很多引起不愉快的種族課題、政策不公、機制失誤現象,曾讓很多人感到沮喪。然而說穿了那和國家無關,和人民對國土的情意結無關,追根究底都只是政客在制造的把戲。

大馬人民有沒有反思自己愛不愛馬來西亞,其實就像我們在自己的原生家庭中,並不是人人都會特地去想自己愛不愛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很多情感不都是不言而喻,自在心中?

http://15malaysia.com/films/

─楊微屏─

Friday, August 14, 2009

你看见什么?


(2009年新加坡国庆主题曲)
以前在家乡,国庆日的时候我们都是在电视机旁看国庆庆典。那时的庆典很简单。传统的步操,一些文娱表演。除了校内的简单的庆祝和公定假日,国庆日好像离我很远。

没想到我第一次参加国庆庆典的演出是在另一个国家,以一个新移民的身份。

岛国的国庆庆典表演是国内的大事。每年,国庆之后,马上就成立了下一个国庆庆典的筹委会。筹委会由国防部领头,因为有庞大的人力资源。庆典里不可或缺的,包括了国庆日主题曲,国庆典礼分发给观众的礼包,主题,还有国防表演。

第一次参与国庆庆典的外国人,对于岛国那么高调的在国庆日展现海陆空国防实力,都有一些讶异。而为了让更多国人能够参与其盛,还特别举行好几次的“彩排”,让人民分批到场观赏。彩排也不马虎。国庆当天的烟花表演,在彩排时也一样火树银花的绽放。

我几年前看的演出,就是“彩排”。

比较让我感兴趣的,是后来我发现,原来每年都有两场的演出,是专门开放给小学五年级的学生观看的。每个新加坡学生,在他们有生之年,五年级以后,都会看过至少一次的国庆庆典演出。这些演出,叫做国民教育。

诚然,在现场的气氛很感人。因为群众心理的作用,现场会让人激奋,让人情绪高昂,让人在那一刻,不管你是不是公民,都会很爱国。但是这种爱国的情绪会不会维持下去,就不一定了。

最吊诡的是,岛国的国歌,是马来文的词。很多人都因为国歌不是一个熟悉的语言,而并不了解国歌的意义。没有意义的旋律,唱起来自然就隔了一层纱,怎样也激昂不起来。

国民教育能不能够成功,其实并不在于让学生观赏一次的国庆庆典演出。更大的因素,在于对一片土地有没有归宿感。当岛国的人民很早就被鼓励去展翅高飞,往世界飞去的同时,假如没有让他们对这片土地有所依恋,那不管爱国歌曲多振奋人心,也不能把心留住。

可能我们的年代比较单纯。所以即便我们没能参加什么演出,我们对家,对土地,都有不同的诠释,有不同的感情。

今天的岛国人民,要顾虑的比较多,要争取的比较多,取舍也比较难。要平衡经济的发展和心件的建设,的确并不容易。就好像今年的国庆主题曲所表达的,你看见了什么 – 岛国看见的是美好的远景,攀越一座又一座的高山。

一不小心,就回不来了。

-- 蔡欣洵 --

Tuesday, August 11, 2009

修復靈魂


前陣子,閱讀《大橋媽媽的移動式教育》,關於一名下嫁日本人的中國籍女子,捨棄日本帶著一對子女來到大馬的國際學校受教育,並極度認同大馬的多語發展教育。

我想,很多時侯,人長久在一個“與生俱來”的環境中,因麻木而沒意識到所擁有的是否一種福氣,偶爾需要從第三者的眼中,才會看見平常被忽略的。

我們自己唸書時代,從小學到中學,都好像在所謂的“名校”中,在名校中卻不是最頂尖的,感覺也不是那麼自在。

我沒有把孩子送進名校,但都在觀察孩子每個求學階段,每天問她功課多不多之外,也會問她在學校是否開心,和老師、同學相處得好不好。因為學校就是人際關係的小磁場,功課之外還有其他值得學習的東西。

在寫著這篇稿時,剛巧接到一名身為小學教師的媽媽打電話來,傷心的訴說在名校唸中學的孩子,因校方禁止學生在上課時間上廁所,可卻因吃錯東西肚子痛,結果從廁所出來時被老師要求兩手按在牆壁上,藤鞭就往孩子身上抽,完全不聽學生的解釋。家長向校長和家協主席投訴後,對方都是公式化的說要調查,還以不要隨便在報章上宣揚影響校譽為由,叫家長冷靜。

類似事情,在很多學校時而會發生,教育工作者所持的態度和心,家長和學生的態度和心,都在影響每件事情的發展和結果。“人類靈魂的工程師”除了灌輸知識,修復成長路上孩子的內在靈魂,是否他們意識到這是更重要的事情?

“大橋媽媽”送孩子進入的是國際學校,和大馬真正的各源流學校是不同的。

每次,我看見孩子表達不太想去學校,功課太多,我在旁觀察也發現功課太深奧時,也只能憐憫現有的教育環境和教學課程,和當年我們所處所學的都不同。

然而,我唯一能引導孩子的是要“自強”,我還是相信只要自強,尤其在應對變幻的伸縮能力,在任何教育制度和任何艱難的環境中,都沒有輕易倒下的理由。

每個國家都有不同的教育制度,有優勢也有弊病,確實任何方面若欠缺心和靈魂修復的教育,僵化的制度和探索的方向都不會讓學習路程變得愉快。

─楊微屏─

Friday, August 7, 2009

心件工程



教育是一个长期思索的过程。即便是新加坡,在教育方面也还在摸索,并没有一套所谓完美的体制。不只因为教育和大环境的发展息息相关,和经济与政治也无法脱钩。

我刚刚到美国的时候也经历过一段时间的语言适应期。我们的年代没有英语或马来语的争议。我们的数理,都是以马来文学来的。我那时在理科班,物理生物化学高级数学,都是以马来文教学。到大学再读生物和化学时,专有名词固然要重新学习,但很多理论,不管是以什么语言教导,其实都是一样的。我们也许输在起跑点,但我们都很努力,花很多时间来掌握另一种语言。到最后,我们是那只赢了赛跑的龟。

我来到新加坡以后,才很感激我在家乡这样贫乏这样有限制的环境下所接受的教育。因为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能够在两个语文之间游走,是一个很大的优势。而且,原来我们学的马来文,其实程度还比岛国的马来文高。看马来文报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更重要的是,我们的教育,有心。

岛国教育制度的摸索,重点在于如何抗衡大环境的转变。比如着重于解答式教学,让学生做专题作业,让学生更早接触大专学府的课程,让孩子更“容易”的掌握语文,或者发展一些有“潜能”的领域等等。这样固然能够让孩子在技能和知识上更能应付未来,但总是缺乏了一些人文的气息。

而人文是很重要的。因为教育是全面的。少了心件的教育工程,外表固然会繁华绚丽,但里面是空洞的。

日本人和韩国人之所以英文很滥,是因为他们有很强的民族自尊。日本不友善且封闭的移民政策,让日本人保留了自己的文化。在这样的环境下,日本教育出一代又一代杰出的人才,在创意,经济等各方面都高度发达,却又不舍弃自己的文化的自重民族。从这方面来看,英语很烂其实并没有让日本或韩国输了什么。

我想说的是,英文当然是国际语言。懂多一种语言当然是好的。但是从教育的角度来看,我们应该注重的并不只是这种技术上的知识,而是品德的提升,人文的教育,文化的修养。

要先修身,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

-- 蔡欣洵 --

Tuesday, August 4, 2009

英文很“爛”



洋人小孩講華語的廣告,聽起來真的很“酷”。新加坡和大馬只是一水之隔,這幾十年在教育方面的起跑點和方向卻迴異。

新生代學華語在大馬一直不是問題,反而新加坡人大致上掌握得很好的英語,至今在大馬教育體系方面仍和國際水準大有差距,英語教數理和母語教育之間造成的衝擊,小學還是中學要用英語數理的問題仍倍受爭議。

我出到社會工作後,最沒有信心的是英文很“爛”,從小到大在華校唸書,進入華文報工作,又沒有交甚麼受英文教育的男朋友,剛剛進入報界時,最怕是被派去采訪以英語為媒介的節目,連要開口用英文表達最簡單的意願都沒有勇氣。

在吉隆坡大都會采訪,不會講英文,遇上不友善且高高在上的人,會非常無地自容,卻又不能反挑戰這些連本身中文名都寫不出的人,講幾句華語來平衡一下自己的窘境。

不會講英語一度讓我抬不起頭,倍感挫折。

當時偶爾會被派去采訪日本人的文化節目,比如日本茶道、日本手工文化展、日本婦女慈善展之類的活動,碰上的對象都是一些日本婦女,面對日本人唯一的溝通語言就是英語。

“驚喜”發現日本人講英文,也有一些人像我這樣“蹩腳”,這反而增加了我講英文的信心和勇氣。後來終於在日常生活和采訪工作中,能順利和人們以英語交流,其實源於當初和日本人溝通中找到自信。

去年和女兒去韓國旅行時,很驚訝於很多韓國人在日常生活中無法用英語和遊客溝通,甚至在酒店也並非每個接待員能明白英語。有一天我們在酒店旁的便利店買了即食海笞湯和白飯,需要店員幫忙放進微波爐里煮熟,最後卻是用肢體語言來溝通,把煮熟的飯帶回酒店房間吃。

其實,到現在我還是不明白如日本和韓國比大馬先進的國家,普通百姓掌握英文的能力似乎比自認英文很“爛”的我們,好像更不是一回事。

當我看見女兒用英文書寫英文科學和英文數學應用題的答案時,面對她口里直嚷自己英文很“爛”,也發現她面對講英文的長輩和小孩時,原本口齒伶俐的她變得非常安靜時,我看見一個求學時代自己的縮影。

我自己的英文不好,不知要如何幫她建立自信,可是要仰賴大馬朝令夕改的教育制度來強化英語,似乎也看不見一個清晰的方向。

─楊微屏─

Monday, August 3, 2009

“华文?谁怕谁!?”



华文,是新加坡的一根刺。

1965年建国后,因为要把一个国家带到世界各地去,当年的政府大力推动英语。1965年生的小孩,成了最后一批接受华文教育的一代。后来,学校就没有所谓的华文教育或英文教育了。教学媒介语一概是英语,学生选修第二语言,也就是母语。那时,跟我们在学校时一样,很多父母亲在家跟小孩都说方言。1979年起,政府发起了讲华语运动。后来电视和电台节目都不准有方言节目。香港的连续剧,一律配音成华语。

可是没有想到中国会崛起。没有想到连投资大师如罗杰斯,都会把家人带来新加坡,千方百计的想让小孩入读一所以注重华文著称的小学,还时不时鼓励大家学华语。

这时,岛国已经流失了一代讲华语的人。

我想起以前我们都没有这样的烦恼。我从小在一个多语的环境中长大。外公家都以广东话或福建话交谈。妈妈那时是华文老师,华语自然是我的第一语言。上学后开始学习马来文和英文。虽然英语会话那时会有点困难,但都不是一个阻碍。

来到岛国后,我对华文在这里的“没落”感到很感慨。很多人对于我能够很流利的说写华文感到不可思议,然后带一点“骄傲”的告诉我他们不会说华语。好像这样,会让他们更“环球”,更高级。

岛国的讲华语运动到今年推行了30年。从刚刚开始的多讲华语少说方言,到今天锁定针对讲英语的一群和青少年,始终有点力不从心。今年,推广华语理事会的标语是“华文?谁怕谁!?”,还找来说华语的洋小孩拍广告片,把华语塑造成一个很“酷”的环球语言。

不知怎的,我感到有点悲哀。我想起当年我们学华文,根本就没有一个“必须学华文因为有经济价值”的考量。我们很自然的就看华文书了。很自然的就讲华语了。我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时的大环境让少数民族更团结,更珍惜得来不易的机会,还是因为那时我们很单纯的相信,文化,是要延续的。

岛国的学华语是一个断层。文化,很难隔代延续。而语文,是文化的一部分。没有文化作为基础的语言是空泛的,是没有内蕴的。

有点缥缈,有点不实在。

-- 蔡欣洵 --

Friday, July 31, 2009

寶寶講華語


我車後鏡有張紙貼寫著“車上有寶寶,寶寶講華語”,這是數年前報館辦活動時派印的標語。

當時我和同事們一直吵著上司解釋“車上有寶寶”與“寶寶講華語”有甚麼關係?結果沒有人可給予合理答案,我就擅自解讀為“如這輛車上載的寶寶是講華語,那麼寶寶的家人應會閱讀華文報,而寶寶也有潛能會在未來成為華文報讀者”。

“寶寶講華語”的背後,轉換到今天的時代背景,中國經濟和各領域崛起之際,會講華語的寶寶,趕著讓寶寶去學華語的父母,都看到了會講華語的優勢。

我隱約記得我們小學時,有一陣子校方規定學生在學校必須講華語,不可講方言,否則就會被罰款還是甚麼的。那時,每個家庭大多數都各自用自家方言和小孩溝通,所以有些人在家 講客家話、福建話、潮州話、廣東話,來到學校就用比較普遍使用的福建話。

當時只有一些老師的孩子才會在家講華語、英語。

可是,現在幾乎大多數受華文教育的家庭,連家里的公公婆婆,甚至印尼女佣,都忙著對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講華語,一些老人家甚至擔心用方言溝通,孫子聽不懂。

很多人忽略了小孩吸收不同語言的先天能力如海綿,而方言就這樣一點一點沒落,現在反而是很多不同籍貫的鄉團會館,發動“講方言運動”,甚至開方言班教導新生代。

我和家人都用客家話交談,我女兒會聆聽客家話後一字無誤的翻譯成華語,姐姐的女兒會把客家話翻譯成英語,但是他們都不願意開口講客家話或任何方言。不過從電視劇他們卻學會了廣東話和閩南語。

當我們把範圍縮小更多,把不同種族會否被同化的矛盾,移到華裔以不同方言延續各自籍貫特色,演變成以華語溝通的“統一局面”,間中仍存在類似“失根”的百花齊放文化沒落的矛盾和隱憂。

沒有了膚色的考量,源自祖先的文化價值、歷史、生活習俗等這些東西,看起來也一點一點的在新生代成長環境中流失。也許,當大家都尋求在共同可接受的某種層面不分彼此時,保留原有屬於本身淵源的特色和價值還是必要的,否則間中所造成的流失,是更多的惆悵。

─楊微屏─

Wednesday, July 29, 2009

世界是平的

我读中学的时候,大哥还在澳洲念书。有一天,他在澳洲的一对朋友,金发碧眼的“红毛人”,摸上我们在亚罗士打的家,说是我哥让他们来求宿的。那时我们的民风淳朴,很高兴的欢迎这对稀客。带稀客去参观亲戚卖小鸡的店,带他们去吃小吃。遇见的人,都目瞪口呆。那时,家乡少有游客,更别说高加索人。年迈的外婆,因为不谙英语,居然和来宾说起马来话。对她来说,英语和马来语都是外国语,应该是相通的。

那也是我第一次接触“外国”人。

后来先到夏威夷念书。因为檀岛华洋杂粹,我作为一个华人的身份并不明显。直到我转学去华盛顿州,才比较明显的变成了“少数民族”。虽然我没有经历过所谓的种族歧视,但我的身份,却十分的突出,尤其是在一个没有亚洲人的科系里。在班上,教授或同学对我很好奇,念不出我的姓氏,想知道马来西亚是不是中国的一部分。虽然我们的关系很友善,但始终有一道墙在我们之间,融不进彼此的生活。

来到岛国以后,接触的外国人越来越多。岛国因为地理限制,政府大力鼓励国民到海外发展,当然也鼓励外国人来这里投资。除了设立海外的侨民事务所帮助在国外的侨民,还兼“推销”岛国,协助外国人来本国游玩,求学,工作,投资。在国内,也渐渐的把投资的手续简化,以更吸引外国投资商。

所以岛国异族通婚的数字近年渐渐上升其实是很自然的事。

我们这一代人其实是很矛盾的一代。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我们并没有像今天的小孩那样,接触这么多家乡以外的东西,不管是面对面直接接触,或通过媒体接触。我们所知道的,我们所认知的,大多从长辈那里学来。包括了对外族人的态度和印象。然后我们长大,我们把触角伸到各地,我们开始考量我们的价值观,我们开始改变我们对别人的评估。但我们仍然没有办法忘记,外婆第一次见到金发碧眼的洋人时的态度和反应。所以我们迟疑,我们胆却。

我想说的是,我并没有刻意的去追求异族或同族友情。假如别人选择这样的生活,那也是别人的选择。但我觉得异族之间的鸿沟,是几代人传承下来的,文化和民俗之间的差距,不是我们在媒体前大力宣扬就可以跨越的。文化,包括了价值,历史,生活习惯,政治,经济等等多层面的复杂的结合。除非我们能够创造另一个大家都能认同的第三文化,否则不管怎么说,多心的人都会把它当成企图同化的过程。

也许我们的下一代不会有这样的包袱。对我们的下一代来说,世界是平的。就好像岛国的年轻人。对他们来说,世界大同,并没有文化认同的烦恼。因为他们在成长的环境中,外国人和本地人的界限很模糊。到洋人聚集的荷兰村去,你会忘了这其实是在亚洲的一个岛国,叫新加坡。

这也许是一种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轻吧。

-- 蔡欣洵 --

Tuesday, July 28, 2009

色盲的雅斯敏


牽著女兒的小手,走過我們最愛吃的印裔回教徒的飯檔,咖喱夾著炸雞香味迎風飄來,女兒突然說:“你們在報紙上介紹天橋下的雲吞麵,為甚麼沒有介紹這檔炸雞咖哩飯?”

我很順口的溜出這樣的答案:“因為他是印裔人啊!”女兒的反應很大,很自然的“責備”我:“你種族主義啊!”

我解釋:“不是啦,我是說他是印裔人,沒有看華文報,介紹了他也看不懂嘛!”

女兒不“收貨”,追根究底的問:“那他看甚麼報紙啊?”我說:“淡米爾文報吧?馬來報吧?英文報吧?”

女兒好奇的問:“有淡米爾文報的啊?怎麼我沒看過?”我的答案竟然是:“我也沒看過,因為我看不懂。”

上了車後,和女兒之間的談話告一段落。我卻想起親戚的一對青春期兒女,最近先後對友族心生情愫,他們的媽媽曾一臉愁容的問我:“如果你的女兒和友族談戀愛,你會反對嗎?”

我當時看著親戚的臉,想了一下回答說:“我的女兒還小,事情還沒有發生,我現在沒有辦法回答你。”

而親戚那對兒女,卻私底下向我反映:“我們的父母有種族偏見……”

我又想起多年前曾訪問一名下嫁巫裔的華裔女子時,她敘述在中學於國民學校唸書,所處環境使到她很自然的和巫裔男子墜入愛河,然後結婚。

印象最深刻的是,她說她只知道她愛上的對象是“一個人”,完全沒有概念那是華人、馬來人還是印裔?

這份情懷,就像推崇種族和諧和關愛的導演雅斯敏,自稱“種族色盲”的雅斯敏,兩段婚姻中分別下嫁的是印裔和華人,因為她本身的愛沒有種族界限和差異,所以雅斯敏的廣告和電影,如此誠心的貫徹了這種偉大的情操。

雅斯敏去世後,很多人、很多時評內容,都突出了她強調有愛和關懷就能包容種族不同的差異。當我們都在認同贊賞她的同時,捫心自問:我們自己平時的言談舉止所不經意表現出來的,都做到像雅斯敏這樣嗎?有嗎?

我一名媽媽級作家朋友說,她覺得大馬時局其實會越來越好,但並不是依賴政治力量,而是人民應該做些甚麼,她突然說,比如像我那個女兒這樣“很有想法的小孩”,或者未來靠的就是這樣的下一代。

我也是這樣想。我這樣想,並不是說我自己的女兒一個人能改變國家未來的時局,而是從我的女兒、我的親戚的年輕子女對大馬環境和他們個人對“人”所持的包容情懷,看到我們這一代遠比他們這些新一代所缺乏的“寬容”,而他們比我們少了種族區別的偏見和執著。

如果,國家的未來都在沒有種族偏見和局限下,彼此眼里看到的都“只是一個人,不知道是甚麼人,不知道是華人、馬來人、印裔人還是混血兒”,誰說未來國家時局不會因此變得更好呢?

而你,這個我形容為“身份曖昧的外國本地人”,又怎麼看?

─楊微屏─

Monday, July 27, 2009

黑色的罗大佑

还在念书的时候,我对手表很执着。我要的手表,是要有角的。棱形正方形长方形都好,只要有角就好。那时我觉得,做人是不可以妥协的。原则,是很重要的。

开始在岛国工作后,慢慢的发现,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就妥协了。比如,我觉得我被剥削了,或我无理的挨骂了,或我为卑鄙的上司工作了,这些,都是辞职的理由,因为如果不辞职,就是妥协了。但是结果并不是这样的。渐渐的,你会知道,在时间的洪流之下,是没有所谓妥协或不妥协的。

这种感觉,我在看了纵贯线演唱会后,更有感触。

你知道纵贯线是由罗大佑,李宗盛,周华健,和张震岳组成的一支乐队。我是听罗大佑的歌长大的。那时,罗大佑代表的,是一个青春期的少年的叛逆。他的黑,不只是他的装扮,还有那个年代,那个成长的过程,那种忧郁,那种无可奈何,那种哀伤。所以我一直觉得罗大佑是不可以妥协的。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也从少年一晃而到了中年。中年的罗大佑,换上了全白的,镶亮片的舞台服,开起玩笑来,哄起观众来。

演唱会过后我思索了很久。20多年过去,当年之乎者也的罗大佑,必然也经历过了许多。无论爱情,婚姻,生活,必定也伤过,痛过。在这样颠簸的过程中,我们学会珍惜,学会放弃,学会放下,学会忘记。

我不也这样学会了吗?

虽然我还是很怀念那个黑色的罗大佑,但是我知道,时间是圆的,我们迟早会融入时间这个大圆圈,让岁月的河把我们的棱角慢慢的磨平。

我现在戴的手表,都是圆的。

-- 蔡欣洵 --

Wednesday, July 22, 2009

枷鎖



有時,開車上班的路上,沿途看見擺攤賣熟食的小販,趕路的白領上班族,開學生巴士的司機,甚至沿著燈柱轉圈子的瘋漢,不禁感嘆,這就是每天不斷重覆同樣步伐的生活。

賣麵的人每天都用同樣材料煮同樣的麵,學生巴士每天開著同樣的路途接載學生,瘋漢的世界會不會有一天從混沌中驚醒起來,變成一個聰明人?

有時,剛讀完輪迴論的佛書,路上看見不同生活格式的人時,會想著這些人是因為前世因果造成今世不同的命運?

是想得太多了。

偶爾我會跟朋友說,人有時因為過得太平淡安逸,就會胡思亂想;而那些每天為生計而奔忙的人,發現你滿腦子這種想法時,會懷疑你是不是吃飽沒事做,盡想無聊事。

但是,在每天看似重覆的日子,還好我的工作內容每天不一樣。從年少的熱情好奇,到現在越來越冷靜的看待生活變奏,想到從前在職場上種種僵持不下的爭執,到現在覺得退一步就可化解不必要的人事紛爭,我想生活中許多曾經的不如意,確實如你所感受的自別人身上上了一課。

退了一步再回首,其實很多時候本身的態度和固執,也是促成所謂人事紛爭的因素,沒有事情是單向的。想通了這些後,再想回每個不同的上司對我的影響,每個工作範圍內遇上的每一個人,無論是毀謗有加或是認同有加的人,一切就不再是令人煩惱的根源。

結果,放開心懷向前看,原來就解開了心頭的枷鎖。

─楊微屏─

Monday, July 20, 2009

我的伯乐

我从来没有遇见我的伯乐。

我在岛国的第一份工作,遇上一个很刻薄的老板。后来听说本地公司的老板都很刻薄,比起外国大公司,跟本地老板打工是很辛苦的。第一个老板掌管一间大公司,属于白手起家的那种。那时,我一天工作不下10个小时,每天战战兢兢的去上班,因为不知道老板今天又要发什么飚,又要以怎样的高姿态来辱骂手下。那时以为自己没有经验,所以才有这么大的压力。后来和当年的同事谈起,原来我们都经历过一样的生活。

后来陆续换了几分工作,发现原来一天工作10几个小时是很平常的事。也发现很多本地老板,对于员工的态度是,我是付你薪金的,所以你要听我的。员工常常会有为五斗米折腰的委屈。更说不上什么赏识员工了。

我那时很郁郁不得志。我一直很希望能够遇见一个伯乐,让我发挥我的所长。或遇见一个启发我的人。可是伯乐久久没有出现。

后来我遇见一个上司。上司很让人讨厌。他的“使命”,是折磨新加入的同事。我当然也是他的目的之一。可是那时我已经不是新丁。我坚守老子的哲学,四两拨千斤。上司看不到反击,没有对手,自然也感到无趣。过了一些时候,便也意兴阑珊了。可是,就是这个上司,教会了我很多事。比如,偶尔,他会传授几招其实满有用的“办公室存活守则”。或几招“对付”学生的方法。

我客观的看来,发现原来教会我们事情的人,随处都是。讨人厌的老板,其实都是反面教材。讨厌的上司,不管他品格如何,竟也有值得学习的地方。这时,对于“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又有了另一番的体会。

我曾经跟学生说过,在我的葬礼,只要有一个人说,她启发了我,那我便也很高兴了。虽然我还是觉得没有遇见我的伯乐是蛮遗憾的,但我想,希望我能够成为别人的伯乐罢。

那样,也不错的。

-- 蔡欣洵 --

Thursday, July 16, 2009

年輕真好



年輕真好。

每次我看見亭亭玉立的外甥女,越來越帥氣的外甥,還有一些剛剛進入報界,長得年輕好看的新人時,就會有這種感覺。

逛街時,林林總總的年輕男女服裝,展現出的潮流和活力,也使我深感“年輕真好”。

年輕人不一定就只會追逐潮流尖端,如果他們可觸及和你溝通的“頻道”,他們願意分享自己對任何事物的意見時,你會發現從他們眼中看見的東西,所發掘出來的思維,是一份或許我們意想不到的意見。也許那和經濟人文政治都無關,可是,就是那份青澀的部份,愈顯珍貴。

我們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變成今天這樣,有足夠的信心去表達自己的各種想法,反映出所謂的深度或內涵。就如我們年輕時都是那麼愛看書,然而政治經濟當時卻似乎和我們的生活不著邊際,我們也沒有所謂的家與國的包袱。

我剛剛出道時,在職場上因為經驗不足,尤其畢業不久就直接浸身到大都市,當時對許多政治議題和時事掌握都嫌不足,也曾因為年輕青澀,而在采訪線上跌跌撞撞過,但是年輕的好處就是輸得起,跌倒了愈不服輸,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証明給人看自己是可以站起來的。

當我是新人時,一位直屬上司告訴我,他觀察到我在新聞線上的強處和弱點,當其他的主任看不清時,他堅持每個人都有其擅長的特點,如果人們懂得發掘這個人的長處就會發掘出其特點。我很幸運的在他完全信任下,在采訪線上成長、衝刺。

今天他雖然已成為敵對報的高層,但我心里最感激的上司卻永遠是他,是他給予我的信任造就了我的信心。

如今,我不再是年輕人,然而我常常記住的是,年輕人身上潛藏的良能充滿爆發力,不要小看年輕人的青澀,他們有的是所謂成人無法返回的原點,然後我發現年輕人在發揮自己之際,如果比他們年長的人都賦予信任,即使他們口里不說,但那份欣賞卻是有動力的價值。

年輕真的很好,當一步一步走下去,累積的成長經驗,慢慢就因人而異,或培養出內涵,或其他,不管是甚麼也好,那是我們再也找不回的條件。

─楊微屏─

Wednesday, July 15, 2009

赶路

学生升上理工学院后,因为是第一次不必穿校服上学,所以有一种突然获得解放的自由。很多女学生,一夜之间长大。不再是那个素着一张脸的小妹妹。裙子短了,眼线深了,等不及的成长。

我在公关咨询公司工作的时候,公司有服装规定。女职员不许穿长裤,不许穿T-恤布料的衣服,而且一定要穿外套。即便是餐馆或酒吧,多多少少都有规定服装。酒会邀请卡上,十之八九,都会写明服装“条例“。

我不迷信靠外表吃糊。但我相信,当每个人都很拼命的在抢着敲开同一道门的时候,那个吸引住别人眼球的人,会占一线先机。这样的现实,在这个自诩用人唯才的地方,也常常发生。

然后内涵才会发生作用,让你在职场上站稳脚步。

问题在于,很多人对很多事的认知,只停留在表面。这样的情形在年轻的一代更加显著。我常常会想起我们当学生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幼稚。可是后来我发现,虽然我很希望把这些肤浅归咎于年轻,但我知道我们以前看很多书,我们会为未来打算,我们对很多事会有见解,我们知道机会是要争取的,我们知道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们偶尔也会忧国忧民。

我在学生里并没有看到这样的情操。

学生担心的是,今天的妆化得好不好,要不要去逛街看电影。短裤够不够比别人短。至于所谓经济还是人文,都是离他们太远,太不着边际的东西。当一个大环境着重于经济大于人文时,我们流失掉的,就是一代人的内涵。

周末到市区去,会看到很多我们这个年龄层的,穿着似家居服的T-恤短裤拖鞋,到高档购物中心去逛街。年轻的一辈,裸着大半个身子,也到同样的地方逛街。久而久之,你会发现,逛街的人,原来只是躯壳。

经济高度发达的岛国是矛盾的,分裂的。有点无所适从。在赶路的当儿,把心遗留在什么地方。

- 蔡欣洵 -

Tuesday, July 14, 2009

“一個馬來西亞”的臉



有一次在法庭采訪,久久沒有開庭,我坐在馬來記者群中談天。過後來了一群華文報記者,我又轉移陣地加入他們。

片刻,一名坐在旁聽席的律師夫人,忍不住坐到我後面,用英語問我:“對不起,我可以知道你是甚麼種族嗎?因為我看見你和馬來人在一起時,講的馬來話像馬來人;後來我又聽見你用華語和華人交談,又講得很像華人,可是我看你的臉時卻弄不清楚你是華人還是馬來人?”

大馬首相最近倡導“一個馬來西亞”理念,我的臉就是“一個馬來西亞的臉”,常常讓人搞不清楚是華人、馬來人、泰裔、還是混血兒?

這樣的臉,很方便進行工作,也不容易“暴露身份”。比如我去到一些異族不便出入的采訪場合時,就這樣混過去。去到一些市儈的國家如香港,有時商家比較崇外而看不起大馬人時,我只要不出聲,他們都會陪笑臉用英語來推銷產品,因為弄不懂我到底是甚麼國家的人。

父親常責備我不給這張臉化妝,很多人也直言我沒有好好修飾和保養容顏。我常常看見身邊女子都悉心照顧容顏和細心包裝時,其實我也在想為何我都沒有意思要這樣做。所以,我繼續用一張“馬來西亞的臉”,打通我工作的方便之門。

長久在社會“行走江湖”,每天和不同種族、階層、領域的人打交道,最終我覺得一個人是否能贏得別人的認同,能充分且長久性的被吸引,主要源於思想模式和內涵造就的談吐表現。

美麗無疑是一種必要的印象,然而如果美麗沒有思想模式及實力做基礎,在一些知性行業上仍很快就會被淘汰。我不知道別人如何,但是我覺得如果人們喜歡聆聽你對某些課題和事件上的意見,並且重視它而達到互動交流,那種源於自信的內涵所發揮的特質,會讓一個人更有長久的吸引力,也足以使你在某個領域有了被認同的定位。

─楊微屏─

Monday, July 13, 2009

美丽新世界

当公关后,有一次,公司安排我们部门和其他与公众有接触的部门的同事参加一个形象工作坊。形象顾问和助手们来到公司,全副武装,装备齐全。每个人都在形象顾问的“咨询”下,根据我们的肤色,“分门别类”。据说我是属于“春天/冬天”系列的肤色。然后每个人都有一本“颜色本”,根据我们的肤色类别,去挑选适合我们的颜色的衣服。顾问说,以后去逛街,就带着这本子去好了。

形象顾问当然也教人如何化妆,怎样的发型才好看。而且还千交待万交待,一定要穿高跟鞋,最好是那种细跟高跟鞋。她说,穿平底鞋,男人会觉得你是那种“工作”的人,所以不会帮你。但穿细跟高跟鞋,男人会觉得你是需要帮助的。有人帮,做起事来,当然事半功倍。

那时,同事间分成两“派”。像我们这种认真工作的,要证明自己的实力的年轻职业女性当然嗤之以鼻。比较年长的,有种恍然大悟的反应。有些还认真的换了整个衣橱。

后来,我认真工作了一阵子,也因为常常要带人参观校园走上很多路而常常穿平底鞋或厚跟鞋。仔细观察接触过的其他公关,发现原来漂亮的女生,或者说打扮得比较亮丽的女生,真的是得天独厚的。

对我这种乡下来的孩子来说,我奉行的是努力工作的教条。我的青春期,“打扮”并不是很重要的一堂课。我是后来出国后,才从杂志上自己学的化妆。所以来到大城市讨生活,发现原来所谓的“先敬罗衣后敬人”这样的俗语真的可以用上。

其实,有时候人家看的,并不一定是你现在是什么职位。而是你漂不漂亮,或入不入时。这样,第一扇门比较容易开启,而后再认真工作,就内外兼备了。

后来我发现原来自己对长得帅的男生也比较宽容。“食色性也”在这样的年代,居然有其道理。

- 蔡欣洵 -

Saturday, July 11, 2009

我沒有姓名


在總社工作時,有次和直屬上司一起在酒店推介新菜餚的場合與公關交流,那公關說“有些公關不喜歡講話”。

我的上司一臉困惑的重覆問“公關不喜歡講話?”那公關改口說是沒上班時不愛講話。我的上司反應更快,似不解的語帶諷刺說:“那記者沒上班時,就不看報紙了!”

這段對話頗“玩味”。

我確實是那種真正要度假來放鬆心情時,可以連續幾天不看報紙,不要知道任何新聞的人。如果去到別人的國家,最好是我聽不懂他們講甚麼、看不懂他們寫甚麼。

這和你輔導形形色色的人之後,若無其事去玩樂,差不多一樣。其實,不要整天把自己困於職場的角色,下了班就做回自己,在精神心理學上是被認同的。

下了班之後,我不喜歡應酬,舉凡那些和政治人物、社團人士周旋的飯局都能免則免,也沒有刻意和甚麼人攀附特別的交情,所以我是那種“吃不開”的記者。雖然有人說我的工作形式和交際網不應如此,應該是時時都要懂得如何去周旋,才能建立聯絡網來取得新聞內幕。

我並不在意這些,最糟糕的是在采訪線上,我認人的記性不好,常常人們換了衣服出現在不同場合,跟我打招呼時,我其實想不起那是誰。

也有人後來跟我熟了,當面投訴我給他們的第一個印象是“這樣冷酷怎樣當記者?”

我剛剛從吉隆坡回來家鄉時,其實有半年時間不在報界,而是在展銷會或購物廣場擺攤賣仙人掌和飾物。那段時期偶爾和報界朋友喝茶時,碰上一些政治人物,我發現對方聽到我朋友介紹我是“前記者”,而當前不是時,幾乎全程都費事再看我一眼。

半年後重返報界,重遇同一個政治人物,其態度卻和之前有十萬八千里的轉變。

我一直以此作為借鏡,記者其實是沒有姓名的,人家賣你人情只因為你在某報名堂下的一個身份,而不是因為你是某某人。

所以,記者不應酬,我覺得沒甚麼不對。就像那個下了班不喜歡講話的公關。

─楊微屏─

Friday, July 10, 2009

理性与感性:Sense and Sensibility

年少的时候,理科是我最弱的一环。后来上了大学,选了主修理科,竟也慢慢的喜欢上理科的规律和条理。上心理治疗课的时候,教授耳提面命,要以理性的分析能力去了解感性的问题,而且不可以把感情放进去。

我一直铭记在心。

毕业后当上问题少年的辅导员,每天接热线。有因和女友分手而在我办公室哭2个小时的少年,有叫我把他女儿“脑袋里的螺丝锁紧”的父亲,有未婚先孕的女生,形形色色。我都很耐心的听,很有同情心的去安慰。辅导过后,我拿起电话约朋友晚上去吃饭玩乐。

有一段时间,我很矛盾。我对自己能够这样置身度外觉得很冷酷。我问自己,是你不再有同理心了吗?是你不再敏感了吗?是你没有感觉了吗?

后来我转行当公关,开始以新闻的角度看事情。公关的职责是推广公司的好事,但在这个“卖”新闻的过程中,偶尔,心里还是会有一些挣扎。明明是没有内涵的新闻,明明是对于大众并没有什么影响的新闻,但因为职责所在,还是要把所谓的新闻“卖”给媒体。然后我又陷入矛盾。

但这样的挣扎,也是心理成长的一个平台。

在人生的过程中,我们都会经历需要我们挣扎抉择的阶段。在抉择间,偶尔我们很理性,有时我们很感性。但理性和感性是必须共存的。新闻和教学,都是以人为本的行业。我们都必须从感性出发,以理性处理。

即便是我们的人生。

-- 蔡欣洵 --

Thursday, July 9, 2009

寫新聞的人


那年,告別象徵某種意義的詩情,結束風花雪月後,把感性隱藏。因為無法處於沒有文字的世界,所以我寫新聞。

提早在求學時代就當特約記者,除了實踐夢想,其中一個原因確實是因為從此決定用理性繼續寫東西。

剛剛投入新聞界時,因為年輕,所以非常好奇,也好勝。每一項不同的采訪任務,都是一個挑戰。

每天接觸不同階層、不同類型的人,這一刻在五星級酒店采訪大人物,轉個身可能卻出現在暗角目睹三餐都吃不飽的貧困;累積透視人事虛實浮華的經驗,新聞線是最真實的成長平台。

新聞領域不乏軟性一面,感性的文筆仍有機會找到宣洩出口,理性的思維則考驗新聞立場的中立,在“軟硬兼施”的新聞工作中,我一直都非常確定我喜歡我的工作。加上長年都有定期的專欄,在正式的新聞之外,開拓更多用文字和讀者精神交流的空間。

年少氣盛時,在新聞線上追求工作的滿足感和價值感外,比較在意一些不必要的虛名。

然而,如今這些都不再重要,我對自己的要求,比較在意的是處理新聞時所持有的“社會責任”,尤其會影響到社會情緒或考慮到某些課題的新聞呈現方式,會否引起人們的恐慌時,都盡量關注下筆的“社會責任”,不被新聞目的蒙敝。

有時似乎懷疑自己每天寫的文字,是否存有價值。然而,每當只要有一個人來告訴我,從文字的呈獻中看見誠意,自文字傳達的訊息中激發省悟反思,我就會覺得很快樂。

我希望我呈獻的文字都是有生命、有靈魂、有共鳴的價值。

風花雪月的年代,我仍然懷念,但把它留在我埋葬的回憶中。

─楊微屏─

Wednesday, July 8, 2009

写诗的人


我写诗,因为我懒。

我可以写最少的字,说最多的东西。有一阵子尝试写小说,刚刚开头不久,就放弃了。因为要写太多字。而诗,让人有无限的遐思,让人可以以自己的感觉去诠释。我喜欢这种自由。

当初刚离家,心情很复杂。春天含苞待放的花蕾,夏天蔚蓝的天空,秋天飘落在走道的木棉,冬天2尺的积雪。我记得从我住的地方要走过一个空荡荡的公园,取捷径去上课。住的地方是一排两层楼的寓所,都出租给留学生,总共只有十间,对面是一所寂静的小教堂。冬天的时候,灰蒙蒙的清晨,我踩过初雪,留下一道孤清的脚印。寓所叫奥林匹斯,古希腊神话里12 名希腊神住的地方。有点与世隔绝。是这样的情景,这样的心情,让我写诗。

我不是个懂得和别人以语言分享心情或想法的人。我所能够做到的,就只是付诸于文字。

后来在岛国工作,因为文化的激荡,陌生的城市,寂寞的年轻,也让我写诗。我一直觉得,生活的艰难,或心灵上的伤痛,让我的触觉更敏感。那时,我常常在夜晚,独自坐在地铁,望向窗外,看景色快速而过。一如我的人生。写诗,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情感宣泄。写诗,是因为更孤独。

然后昨晚,电视节目访问了一个住在政府租赁组屋的一个老人家,白天在旧货市场摆地摊维生。还要养一个刚出狱找不到工作的中年儿子。但老人家每个星期有两天,都会到慈怀中心,照顾和她一样老弱的末期病人。而且很豁达的说,能帮就帮吧。

我突然为我还在风花雪月的写诗而感到汗颜。

- 蔡欣洵 -

Sunday, July 5, 2009

飛逝

我不喜歡宿命論。

我一直都相信命運可自由掌控,然而,如果現在已算是過了半生,我屈服在緣份的游移中。

緣份的惆悵,讓我想起席慕蓉的詩。

在那湮遠的回憶中,席慕蓉的詩曾傳神細膩的勾劃當時的心情。而今,這樣的心情已飛逝到似乎甚麼都不曾發生過。

兩個月前,我在山上抱起外甥的吉他時,困惑的發現完全記不起當年每天在彈的旋律,曾經那麼熟悉的,如今卻完全記不起來。後來,在回校日當晚,有個舊同學對我女兒說起當年我在學校彈吉他的事情,同學的妹妹是我現在常見面的朋友,後來聽她姐姐說了也在追問我為甚麼她不知道我會彈吉他。

在我自己沒有注意到時,原來我已忘記如何彈奏古典吉他的旋律,而且怎麼都喚不回記憶。而在刻意埋葬如席慕蓉勾劃的心情時,從敵不過緣份戲弄的那天開始,到現在我不曾寫過一首詩。

所有屬於那一站的一切,似乎久遠得不曾存在,偶爾想起,卻還惆悵。

如果可以,我仍然固執的希望擺脫宿命,不讓緣份的推手掌控。

─ 抉擇─
假如我來世上一遭
只為與你相聚一次
只為了億萬光年裡的那一剎那
一剎那裏所有的甜蜜與悲淒

那麼 就讓一切該發生的
都在瞬間出現
讓我俯首感謝所有星球的相助
讓我與你相遇
  與你別離
完成了上帝所作的一首詩
然後 再緩緩地老去 ── (席慕蓉)




─楊微屏─

Friday, July 3, 2009

缘分


其实,人与人之间相处,靠的是缘分。

不论夫妻,父母子女或朋友之间,能不能在一起,能相处多久,以怎样的方式相处,都是缘分。夫妻之间情意的深浅,父母和子女之间感情的浓淡,甚而是朋友之间交情的厚薄,都是缘分。

这些,都是我离开学校之后10几年来,经历了许多来去离合,才无可奈何的明白过来的。

我来到岛国以后,陆续换了几分工作。每一份工作,即便离职,也都为我换来几个朋友。有些,离职后继续联络了一阵子,便也渐行渐远。有些,变成长久的朋友。有些,在心里永远占有一个位子。

就像爱情。

我们年少的时候,或许都在不同阶段经历过不同的悲欢离合。有时我们快乐,有时我们悲痛,有时我们在不对的时候遇见对的人,有时我们在对的时候遇见不对的人。然后时过境迁,我们惆怅,我们感叹,我们遗憾。

你和妈妈的缘分,也就是如此。就像我和爸爸的缘分,就只有短短的5,6年。我还来不及认识那个赋予我生命的人,还来不及累积记忆,就已经缘尽了。可是在这有生之年,我们都知道,和父母亲的缘分,不在于长短,不在于浓淡,而在于我们如何都是以生命来深爱着彼此。

多年以后,我们回首,会扼腕叹息。但这一切都不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因为有一个更大更有力的推手,叫缘分,在我们的生命里,叫我们怅惘。

-- 蔡欣洵 --

Thursday, July 2, 2009

遺憾



當你提起“媽媽”,我心里有的盡是遺憾。

我的車不見時,我一直都不傷心。可是,某個心情低落的早上,我在想著我的車為甚麼會在這種情況下在異鄉不見時,卻發現剎那佔據心頭的憂傷,卻是因為我到今天還不明白8年前我的媽媽為甚麼會在異鄉,承受那種方式離世。

這樣從車想到人的心情轉變,很奇怪。

其實,關於媽媽,一直是我心里最深沉的痛苦。

那一天早上,我和姐姐坐在異鄉的咖啡店,啜著不知是甚麼滋味的飲料,心里空空的,似乎不知要如何去承載那種悲傷。

我對姐姐說,媽媽在世時,我沒有對她不好,可是我也沒有對她很好。

我和媽媽的感情比較奇怪,媽媽其實很疼我,我心里也很在意她,但是成長過程中就是欠缺親密的感覺,不像我和爸爸之間那種濃濃的、包容的感情。

我知道,如果在她活著時,我對她的關心多一點,給她的包容多一點,對她的依戀和親密如果像我付出給爸爸那樣,現在這種永遠沒有意義的遺憾,就不會存在。

你知道嗎?我在自己當了媽媽後,才一點一滴的理解到媽媽當年對我的付出,可是在我慢慢體驗到天下母親的心是怎樣的時候,我媽媽就在每個人都不能承載的驚悸中,連她自己都沒有心理準備的突然消失在人間。

─楊微屏─

Monday, June 29, 2009

延续

妈妈刚刚自西藏旅行回来。她和一班的朋友参加了到西藏去的旅行团,从西宁昆明,通过青藏火车,一路颠簸到拉萨。和她一起的朋友,都是上了年纪的人。

妈妈退休来到新加坡后,一开始帮我们在家里打理家务。后来我们各自成家,妈妈开始到组屋附近的社区中心参加活动,学学电脑,书法等等,开始认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乐龄朋友。渐渐的,她的活动范围扩大,现在定时到乐龄中心去教老年人电脑。 最近这一两年,一群人开始组团旅行。

我对妈妈的活动十分支持。

爸爸去世的时候,妈妈正是我现在这样的年纪。30多年以来,她的生活围绕在家庭和孩子的身上。即便是旅行,也是以孩子作为出发点。可是,到最后,生活是不能没有自己的。当你的一生都是为了别人时,一旦对方放手,你心里便会有了一个缺口。而这个缺口,必须把自己找回来,才填补得了。

我们的生活里都需要不同的人在身边,来满足我们不同的需求。比如家人,比如伴侣,比如朋友。不管我们的关系多么密切,总有一些需求是我们没有办法去满足或落实的。不管孩子如何不愿放手,还是有一部分需求,是我们没有办法做到的。因为父母亲心里的缺口,并不是我们所能够填补的。

生命是延续的。父母亲给于孩子的,孩子穷一生都偿还不了。孩子可以偿还的方式,就是以父母亲的方式,去给于下一代。

就是这样而已。

—— 蔡欣洵 ——

Saturday, June 27, 2009

倒轉




每個家庭背後,都有表面看不見的故事。

母親去世後,我和姐姐央求父親回來家鄉和我們同住,他以不和女婿相處為理由拒絕,後來他自動獻議我和姐姐買下我隔壁的屋子。滿心歡喜迎接他回來前,我們油漆屋子、添購傢具,裝置冷氣,甚至裝置全天侯播放節目的付費電視台。

他回來住才兩個月,就以寂寞為由走了,當時我非常生氣、傷心。

後來,他再度回來一次,住上幾個月,然後如預期般又走了。但是,我卻不再生氣,也不再挽留。

很諷刺的,有些人即使政府立下贍養法令、甚至以獎掖方式“利誘”子女照顧年老父母,還是不見成果。有些父母,卻未必肯讓子女照顧。

我回想起年少時,和當時未來的上司吃一頓飯後,就“通知”父母自己的決定,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家鄉到外地追尋理想。

原來,時間的巨輪一轉,父母和子女之間的牽掛,就這麼倒轉過來。

當年父母如何為我們操心,而今我們也要倒轉過來從父母的角度設想,對父母也需要“放手”,畢竟一些父母在晚年都想獨立自信的追求他們自己想過的生活。雖然,這過程中我們要先忍受許多熱心過度的親友,不諒解的猜疑。

─楊微屏─

Wednesday, June 24, 2009

团聚

其实说全家团聚也不尽然。

一个家,到最后,总得要“开枝散叶”。孩子们成家后,继续繁衍。人类就是这样生存下去。所以所谓的团聚,也只是因为可以常常见面而已。

岛国地方小。孩子成家之后,很少同父母亲住在同一屋檐下。大家长鼓励家庭凝聚,婚后搬出去的孩子,购买父母亲附近的政府组屋,还可以得到一笔津贴。和父母亲同住,还可以得到所得税回扣。即便如此,还是要有一个赡养父母法令。因为总会有人不在乎津贴。

在这样一个经济高度发达的地方,出走的年轻人特别多。有些人走后,便不再回头。回来的,也会因为在放手和不放之间矛盾。

我也曾经很想出走过。我也曾经,在年轻的时候,希望能够随心所欲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放纵一下。但是,出走过后再回来,最终是不是在地理环境中团聚,竟并不十分重要。因为我们在成长的路途中选择了不同的方向。而走不同的路的人在一起生活,可能也需要很长时间的磨合。到最后,结局可能并没有我们理想中的完美。

所以现在这样有距离的团聚,也许才是美好的。

-- 蔡欣洵 --

Tuesday, June 23, 2009

遺失的拼圖

中五畢業後,我到吉隆坡唸書,媽媽後來告訴我,她去算命時被告知“我只是去玩玩,會回來的。”。

當時我還怪她“偷算我的命”,但4個月後我真的回來,繼續唸中六。

兩年後,我再度走了。那時大姐在紐西蘭,哥哥在新加坡,我在吉隆坡,父母和二姐在家鄉。

很多年後,媽媽跟我分享心事時,說她一直記住我曾告訴她:“當你的孩子從你身邊飛出去時,你應該高興孩子能自力,不必整天賴在你身邊。”她失落的心情因此才覺得安慰。

但,當我倦鳥回巢不久,父母卻因不能預測的事情而搬遷到其他州,後來媽媽也不在了,爸爸因此更不願回來家鄉,覺得家鄉會喚起他許多失敗內疚的經歷。

到現在,家鄉只有我和二姐留守,娘家卻再也砌不回原來的樣子。

在吉隆坡工作時,偶爾在農曆新年或佳節期間值勤,大都市的遊子都回鄉時,幾乎最熱鬧的街道在大白天都可躺下去。而那時卻是各個小城鎮的馬路上,人和車突然都增加數倍的時候。

所以,像你這樣的異鄉人,幾乎每個家庭都有“放手”出去。這當中,其實並沒有所謂的背棄家鄉、虛榮。

至少,今天你在所謂的異鄉里,卻是全家人都團聚。而在家鄉的我,在所謂的“本土”里,原有的家庭成員都像遺失在世界不同角落的拼圖塊。

即使心在,人不在,也終究得接受一切無可預測的變幻和際遇。

─楊微屏─

Thursday, June 18, 2009

异乡人

在岛国这么多年,要到现在,因为这次的回校日,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同学在新加坡。而这10几年来,我们都不知道以前一起玩的朋友都在同一个地方生活。也许,我们曾经擦肩而过,但也都认不出彼此。

与此同时,岛国人口秘书处发表的最新数据显示,有约四成的夫妻是“异国夫妻”。我也算是其中一个吧。

有一段时间,我们一家四口分处四地。妈妈还留在家乡,大哥已经来到新加坡工作,二哥在夏威夷,而我还在华盛顿州念书。那时,没有所谓环球化的概念。所以对一个传统的小家庭来说,其实是很悲哀的一件事。

所以我毕业后来到新加坡和家人团聚,好像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当时,也没有考虑很多。

人口的流动,当然有其推动因素和拉动因素。很多时候,拉动因素可以是很有力的。比如工作的机会。比如基本生活素质和便利。比如用人唯才的制度。甚至是很虚荣的只是因为这里的五光十色。

我们的同学,还有许许多多离乡背井的人,都带着差不多同样的理念罢。

后来我们都很自然的融入另一个文化。很自然的生活下去。很自然的慢慢生根。是我们背弃了家乡吗?是我们虚荣了吗?

多年以后,所谓异国,也会变得很模糊了。因为当我说“回家”时,我回的,其实是“异国”的家。

我常说,心所在的地方,就是家。而原来所谓土生土长的人,心要很大,因为“家”越来越大了。

-- 蔡欣洵 --

Sunday, June 14, 2009

我們的樹



回校日已過去一星期了,可是同學們的激情仍澎湃。

這幾天,我在浮羅交怡公幹,有時在無際的海上,有時在偏遠山區,可是一回到酒店寫稿、傳稿後,就不自覺的登入“臉書”去分享同學們在各處留言的緬懷心情。

我周圍的朋友們,似乎都很羨慕我們有這樣重聚的機會,並且感嘆他們沒有人發起這樣的活動。

其實,我對人生每個階段,並不會太眷戀,中學時期的我也常常把自己放在局外,淡淡的看著所發生的一切。

就好像我這21年來,一年都有幾次回去母校,但是也沒有太大的激情,甚至有些麻木。

這一次,同學們的激情,雖然感動了我,不過很快的我就從激情中抽離出來。

也許,習慣了不要對太多事情和人付出過多,這些年來我常常不自覺的把心隔離起來,是自我保護也好,是存心在人生很多階段把自己放在局外也好,好像是這樣才不會傷心。

不過,21年分離後,再重逢的感覺絕對是美好的。也許我們的年紀都不小了,所以更容易被感動。

至少,現在我再回去母校采訪時,我會告訴現場很多人,校園內那14棵是“我們的樹”──是許多重新喚起的赤子心,用重逢的感動和心情灌溉的樹。

─楊微屏─

Tuesday, June 9, 2009

同桌的你

回校日的周末后,我收到刚毕业的学生送的一盒巧克力,还有一张感谢的字条。

同一天,我看到很多同学贴上网的照片和留言,也听说了老师和同学们对回校日的感动。虽然我并没有出席这次的21年回校日,但因为这几个月筹备工作进行期间,我也算是有“参与”的一个人,所以看到这么多昔日同窗能够聚集一堂,也感到很欣慰。

我一直觉得我们那一代,跟现在这一代,是不一样的。

我和同事谈起我们的回校日,同事问我,20年后我们的学生会不会还会这样办一个回校日,然后记得我们这些老师。我很肯定的说,不会罢。然后我们一致同意,我们之所以对当年如此感恩如此眷恋,也许是因为我们的那个年代是贫乏的。因为贫乏,所以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学生生涯丰富了我们。而老师,是那个灌溉我们的园丁。我们都因为这20年来,站在他们的肩膀,所以我们飞得更高,看得更远。

而在岛国有太多的诱惑。青春的岁月,挤满了太多该玩的东西。老师,则只像流星,在学生的生命里,并不会留下轨迹。

我不知道我们的老师出席回校日时会不会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不知道会不会为我们感到骄傲。

办回校日,除了找回当年纯真的年代,也许我们也很留恋在那个贫乏的年代却并不贫乏的青春罢。

找回当年的勇气。找回当年的热诚。找回当年的老师。找回当年同桌的你。

-- 蔡欣洵 --

巨人轉眼變小孩


離開職場12天,間中發生許多無可預料的插曲。

那一天,突然接到電話說家翁去世了,我們一家趕回去奔喪,瞻仰家翁閉上雙眼的遺容時,想到的是我一回去北馬,第一時間就要趕去檳城看我爸爸。

奔喪完後,車子卻在異鄉被偷了,擾攘幾天,一邊陪伴家婆,最後她依依不捨的等到我們上了巴士才離開車站。

小小的女兒在巴士上認真的對我說:“以後我們要多來吉蘭丹看婆婆,你也要常常去檳城看外公,不然等下要看時,又變成這樣了……”

回到家鄉,姐姐知道我的心意,隔天就相偕去看望父親,父女間感觸無限的表達彼此的感情。

從檳城回來,當晚就是回校日活動,這2個月身為工委一員,和離開中學校門20年的舊同學重繫前緣,忙於聯絡老師,卻不知不覺中產生了說不出的感情。

回校日活動掀起的感動氣氛,當晚讓一些感性的老師掉淚,一名退休女老師黃彩虹眼光泛淚擁抱我,而我輕輕攬著當年的副校長曾蓮蓉老師的肩膀細語時,感受到老師們的身體好小、好小……

在這短短的12天,經歷了生離死別,同時也溶入了和闊別多年的當年恩師、昔日同學們重聚後的另一番滋味。

當年,我們的父親、母親、校長、老師……在我們的記憶中都是高大的巨人,自有一番威嚴。

如今,這些當年的巨人,在我們面前如此親切,他們的心都隱隱渴望他們曾教養、教育的人,能再一次獻上關懷,肯定他們的價值,讓兩代的心再一次貼近……

當年我們是他們眼中的小孩,如今小孩都變成大人;當年他們是我們眼里的巨人,如今巨人心里也會像小孩般,因赤子情懷而感到喜悅。而他們一再發出同樣的感慨:人生已經沒有很多年,也不會知道還有多少年,能見面的時間就要爭取時間見面。

親愛的朋友,你今天忙嗎?

你有多久沒有好好關注自己的父母或翁姑?你還記得當年教育過你的老師嗎?他們都在做些甚麼嗎?

我們永遠都在說自己很忙,忙得沒有時間去見一見掛念我們的人,甚麼也沒有意識到這些當年為我們護蔭的巨人,都逐漸變成寂寞的小孩。人生真的很短,錯過當下,就可能不會有下一次。

──楊微屏──

Wednesday, June 3, 2009

這樣告別



很巧。你寫“不要告別”那天,我們一家三口卻赴丹州奔喪。

我在靈前上香,想到很多年前,他曾望著初生之犢不怕虎的我,問:“妳怎麼不怕我?”

有時,去到丹州看見他一個人寂寞的神情,我會坐下和他對飲,很痛快的喝燙熱的花雕酒、女兒紅,有時無聊的陪他喝黑狗啤。

當我們喝酒時,像朋友一樣聊天。當回復長輩和小輩的身份時,卻有一些關於宗教、家事、價值觀的矛盾引發衝突。

有一年,經過不愉快的衝突後,他對我說,至少在他所見過的女子中,能夠和他把酒暢飲斗酒量的就只有這個媳婦兒。

我過門後去丹州的那一次,他一邊喝酒一邊問我,從婚禮的錄影片段,看見我上一柱香。我是基督教徒。

他說,妳來我這里,卻從來沒上香。

我說:“我只上香給祖先。”

如今,我不確定他會不會知道我來這里,在他靈前給他上了香。

我跟隨其他親人,用他的宗教方式參與喪禮過程,就這樣和他告別。火化後,看著和尚把他的骨撿出後拼成人形,人生原來就是如此,紅塵來去終究一場夢。

──楊微屏──

Wednesday, May 27, 2009

不要告别


在规划人生这方面,我们倒是一致的。

我爸爸去世的时候,正是我今年这个年龄。当时我还没上小学,但是爸爸的葬礼,历历在目。后来,外公外婆相继过世。中学的时候,有个同学叫杨溪宏,到海边去玩时溺毙,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另一个同学嘉燕,事业才起步,就因病走了。

上个月,一个朋友因病去世。我接到电话那个晚上,刚刚看完一部叫“入殓师”的日本电影回来。第二天,赶去朋友家里,看她入殓。她家的小孩刚刚考进英国的医学院。而她,47岁。

前天,一个同事的妻子和癌症搏斗了一年,过世了。

在人生的旅途上,每隔几个脚步,我都必须稍微停下来,跟提早离开的朋友亲人告别。这告别的过程,有时伤感,有时无奈,有时悲痛,有时心酸。所以每次我出国,都深怕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什么人。

所以我规划我的人生。但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是规划不来的。今年之后,每一个过了的年,都是额外的日子。因为爸爸没得走下去,所以我要接着他的脚步,好好的活出他留下来的岁月。

"In my house we have a rule: Nobody leaves the house angry because you don’t know if you’re going to be alive by the end of the day and those left alive will have to live with that.” – Mrs Yehudit Tayar, a Jewish settler who lives in Beit El, on the West Bank.

-- 蔡欣洵 --

Monday, May 25, 2009

底線


孩子考試前三天,我帶她隨大夥兒上山,她全心全意享受旅遊樂趣,開心慶祝生日,行李中沒有任何教科書和作業本,只有金庸武俠小說。

她說,所有準備功夫已事前做足,有信心上考場,所以我允許她盡情玩樂。

這是一份信任。

我那小帥哥外甥,還有目前在俄羅斯唸醫科的漂亮外甥女,他們都樂於分享不能對其他大人訴說的秘密,因為知道他們的心理建設完整,懂得所作所為可能面對的代價,所以我可以信任他們的放任。

對比很多家長,在考試前嚴密督促,這個不可以做那個不可以玩,孩子感受到的是壓力,及更多的壓抑,不是快樂。

有限度的放任和玩樂,並不會影響正常軌道。

我還不足21歲時,已用自己賺的錢買下第一份保單,從我工作的第一天,我就預定目標一年後銀行戶頭要達到多少存款。規劃好我多少歲時就要擁有自己的車子和屋子,完全不靠任何人資助,自己全心全意努力工作之餘,卻也允許自己在設定的底線下盡情玩樂。

即使現在我不想死去,可我連符合法律程序的遺囑都已做妥。我的生活一直都有規劃的進行,從以前到現在。當我的親人面對心靈上或其他方面的艱難時,我也不會坐視不理。

我想,如果一個人一直都知道自己正在做甚麼,未必會跌入罪惡的漩渦,也不見得偏離軌外。很多看起來循規蹈矩的人,反而卻不見得都在正軌中。

──楊微屏──

轨外


这些日子的笔谈,我发现其实这20年来,我们走的路很不同。也许因为这样,我们的人生观也有很大的差异。

比如说,我从来就没有放纵过自己。我没有喝醉过。没有飚过车。没有尝试伤害过自己。找到工作后的第一件事是买一份保险。我是那个不敢稍稍走出轨外的孩子。

我在大学第三年的时候,跟了一个教授做研究。教授主要研究家庭背景对犯上强奸罪的人有什么样的关系。研究的对象是在监狱里的强奸犯。除了研究,教授还每个月到监狱一次,给犯人作集体辅导。有一次,教授说: “你呆在实验室里看数据也研究不出实际的情况。跟我去辅导吧。”于是我在一个阴冷的早上跟着教授的车到郊外的一所监狱去。车子经过灰蒙蒙的,没有生气的麦田,然后经过一座坟场。

这样的一个早上,我和教授在层层铁门内,面对10个被治罪的强奸犯。

我尝试去了解他们的背景。我尝试去了解在怎样的情况之下,他们会不顾一切的越轨。然后让自己多年的人生,被锁在这个孤清的坟场隔壁。而他们,或许也在想,是怎样的一个情况下,这个娇小的年轻亚洲女子,会远渡重洋,来到这个孤清的坟场隔壁。

后来我发现,原来学生当中,有许多放纵的少年,有许多放肆的岁月,有许多在轨外行走的人。这些,也许是岛国高度经济发达的必然的结果。

我一直都不是很了解。我很平和的接受了这是一个选择,我也很尊重这样的选择。但是对我来说,放纵只会让我在黑暗里走向更黑暗的深渊。也许我的选择会让我失去很多斑斓的青春,但是我是个不愿意迷失方向的人。

所以我是那个不敢稍稍走出轨外的孩子。

-- 蔡欣洵 --

Saturday, May 23, 2009

申請留級



你的小學、中學和我一樣。小學畢業典禮是吉華HKS三間華小集體在一家酒店舉行,我想不起在那個年代,到底是在哪一間酒店。中學卻真的好像沒有畢業典禮。

從戴四方帽的舊相片揣測,可能我有幼稚園畢業典禮,不過我沒有印象。我沒有唸大學,沒有那個讓天下父母都感到苦盡甘來倍感欣慰的畢業典禮。

在“社會大學”中,我們都有修不完的課程,“科目”概括職場、人事關係、婚姻、三代相處的智慧、親子關係、個人EQ等。說真的,這當中沒有哪一門不是學問,也沒有畢業的盡頭,都是一生在學習。

在現階段,我不願意自人生真正畢業,去讓別人唱一曲最後驪歌,我還有不能輕易放下的牽掛。

我常常在危難時請求上帝,我的小孩還沒有長大,還有年老的父親要照顧,所以請不要在這時候把我帶走。

在20出頭時,我似乎很喜歡糟塌自己,不注重健康保養,甚至試過在八打靈再也回家路上,喝了酒帶著七分醉意三分清醒,夜深獨自騎電單車上高坡,閉上眼睛嘗試會不會釀車禍……。

可是,11年前開始,我就不再有這樣放肆的念頭。上周我還去做體檢,確保沒病買安心,有病就速醫,在我能力範圍內,我還不願意在人生中“畢業”。

我要一直向上帝申請“留級”。

──楊微屏──

Thursday, May 21, 2009

毕业典礼


这是我出席的第N个毕业典礼。除了自己的,这些年来都是出席学生的毕业典礼。偶尔,有些学生经过三年,蜕变成更成熟,当然会感到欣慰。有时候,学生不感恩,我也习惯了这种年少的不羁。

每次我坐在那里看学生上台领文凭,都会不期然的想起自己的毕业典礼。

我好像没有参加过小学或中学的毕业典礼。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有毕业典礼。记忆最远到幼儿园。中学一离校,我忙着办出国,刚好妈妈因心悸入院,家里没有可以办事的大人,哥哥们又都出国去了,所以有没有毕业典礼并不很重要。

大学毕业的时候,妈妈千里迢迢飞到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出席典礼。那时,学校很大,毕业的人很多,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人怀念的倒是那春天的气息,有一种重新开始的感觉。

后来硕士班毕业,因为是自己工余苦读回来的好成绩,所以有一种暗自的骄傲和苦尽甘来的味道。

每一次的毕业,我都觉得自己又一次完成了一种不知名的使命和期望。松了一口气以后,再朝下一个驿站行走。这样的旅行下去。

其实,我们常常都自一个又一个的过程毕业。恋爱,然后失恋,毕一次业。找工作,面试,失败,又毕一次业。工作,让人背叛,再毕一次业。这样的毕业下去。我们都是这样的吧。你当妈妈,有一天也要毕业。因为你也要和小朋友一起成长。小朋友毕业成为大朋友后,也就是你自妈妈的角色毕业的时候。那时你将和小朋友以一种新的身份相处,因为小朋友也变成妈妈,而你们有同样的身份。

到最后,我们自人生真正毕业,让别人唱一曲最后的骊歌。

-- 蔡欣洵 --

Monday, May 18, 2009

立+羽=翊



我也沒有參加畢業旅行,不過在我中五畢業後,父母讓我和一名世交 家庭的同學到泰國旅行。

出門前父親叮囑我千萬不要去玩主題公園中的“海盜船”,到芭堤雅則千萬別玩水上降落傘,因為太刺激危險。

我一口就答應,可我去到泰國就一心一意找這兩個玩意兒,以身試法,不亦樂乎。

我一直不是聽話的孩子,就像你所知道的,很多父母都很介意孩子在“求學時代做的一件事情”,我也做了。

當我開始成為母親後,我常常在想,一個年輕時我行我素,叛逆任性的媽媽,要如何去教自己的孩子?如果阻止孩子做某些事,再看回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會有說服力嗎?

所以我一開始就希望上帝給我一個“不要太乖,有一點壞壞”的孩子,這個願望果然也實現了。

孩子5歲之前,保母傍晚經過我家附近的兒童遊樂場,看見我站在一旁看著孩子坐在秋千上,卻把秋千轉個360度後任由人和秋千一起在旋轉時,瞪大眼睛不能置信的望著我。

孩子10歲時,帶她去韓國“愛寶樂園”,一起坐上韓國最高最快的過山車,在3分鐘內以每小時104公里時速奔馳在全世界最陡的77度坡度,下來後同行的團友都覺得這個媽媽太不可思議。

我知道即使你說不,孩子還是會蠢蠢欲動背著你冒險,所以乾脆讓她從小就不斷經歷冒險刺激。

然而,媽媽確有媽媽的顧慮,孩子的安全,孩子開始要的自由和獨立,媽媽能放手的界限又去到哪裏?

這是我最近一直在思索的問題,我一直在學習如何適度的放手。

我希望我的孩子和她的名字一樣,有足夠信心獨立時就撥動羽毛勇敢的飛,她的名字是“立+羽”=“翊”。

──楊微屏──

一路风光好


我从来没有和朋友们出游过。 除了在外国念书的时候。

小学六年级的毕业旅行我没有参加。因为妈妈在我哥六年级的时候把我们带去新加坡旅行,所以我们不再需要参加毕业旅行。中学的时候,除了随文化团到槟城和吉隆坡表演,就只有一次女童军在学校露营。日来峰,也是跟妈妈去的。那时,妈妈年轻的同事在冷冷的山顶教我跳舞。

出来工作以后,每一次的旅行也都是跟妈妈去的。以前是她带我,后来我带她。

假如你问我,我会觉得这是我成长过程中的小小的遗憾。就像你的外甥所说的,就算是失败,也要让我尝试,因为我们都要经过失败,才能更享受后来的成果。

可是妈妈有妈妈的顾虑。我曾经尝试的去了解这种顾虑,虽然到后来我未必会认同。

年轻是唯一可以从失败中吸取经验的时候。年轻是可以冒险的时候。年轻是可以大无畏的时候。拿掉这些,年轻可能很安全,但年轻也可能很无力。

能不能让年轻的心没有牵绊的飞翔,很大时候是取决于父母亲的信心。不只是对子女的信心,还有对自己的信心。相信自己已经把孩子教好,相信自己已经让孩子学会展翅。这是选择问题,无关乎对错。

而你,会不会是那个让孩子走自己的路,寻找自己的风景的人?

-- 蔡欣洵 --

Sunday, May 17, 2009

尋幽探秘



這兩天和姐姐一家人到日萊峰渡假。在上山的四輪驅動車中,沿途想起年少時和朋友爬山的故事,細說有趣情節和年少帥氣的外甥及女兒分享。

那時妳們都參加女童子軍,我卻選了沒甚麼人加入的海軍團,班上一名我不記得他名字的男生,喜歡戲謔我是“不懂游泳的女海盜”。

有一次,我和這些海軍團員一起沿森林山路攀日萊峰,傍晚下山時卻在林中集體迷路,後來看見很陡的壁峭垂著一條粗繩子,銜接到眼睛可看見的山間車行道。碰巧送水上山頂咖啡座的客貨車經過,於是男生和女生們就一個個輪流抓著粗繩,一步一驚心的沿山壁踩下去,落腳在客貨車敝開的後座,安然度過有驚無險的經歷。

外甥很“羨慕”。但,問我當時是否害怕。回想冒險經歷,恍然年輕人通常並不懂得害怕,只會覺得好玩。

正值青春期的外甥後來分享心情故事時,說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話:“有些事情即使做錯了會失敗,但至少讓我去嘗試,而不要因為不會成功而不讓我有機會試。”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人生際遇,每一條路走下去,在分岔口就必須作出抉擇。取決於當下那一念,走下去是康莊大道,還是荊棘滿佈,選擇了就要走下去。

沒有盡頭的人生路,總會一再有更多的分岔,每一段不同的路,沿途有不同的風景,累積不同的經驗,這樣走下去,走過歲月,一點一點的成長。

然後,年少氣盛就慢慢澆熄。心頭包袱,能放下的就越來越多。

你所謂的看淡,我所謂的當下,你一再強調的剎那永恆,我學會的無常,其實都源於不同的出發點,在歲月無聲監視下一步一足印,相遇在不同岔路的交會點。

──楊微屏──

Friday, May 15, 2009

拼图游戏


美国开放的媒体作业,让我在三年里几乎亲眼般见证了许多所谓大时代的变迁。学运,接下来柏林围墙倒塌,苏联瓦解,冷战结束,美国出兵,到克林顿那年的美国总统选举,甚至是肯尼迪的外甥被控强奸,或MTV首次为麦克杰逊的音乐录影作出全国首播,电视上的画面好像走马灯,非常不真实。

是那个时候,我发现原来当少年的我还在风花雪月的写诗时,大时代正在我身边风云四起。

我外婆生前常常说,人是很“化学”的。忽然间,就蒸发了,或不见了。所以我们都不是归人。而对我来说,人生就是一张拼图游戏。每天都是小小的一张拼图。其实我们都不知道结果会拼出怎样的一幅图来。就知道每天一小片一小片。要过了一段时间才有点恍然大悟,看见一些端倪。

所以不管是大时代还是我这种营营禄禄的人生,始终是一方来,八方离去。

我想起工作了几年后通过上司向公司申请赞助我升学。等了很久,始终没有正式的回音。后来上司告诉我申请不被批准,然后很隐晦的说了一些理由。过后,我通过一名在人事部工作的朋友,才发现原来我的申请被上司扣住了,根本没有呈上去。那时我已经自费升学了,而因为还在公司工作,便没有把事情说出去。可是我一直觉得我被蒙蔽了,所以对上司完全失去了信任和尊重。当然也很气。

很多年以后,我离开了原来的部门,前上司也被调到另一个部门。在公司见面,我们点头打招呼。后来前上司的父亲病逝,我和同事去吊唁。前上司看见我,非常的讶异,因为没有想到她背叛的人会得出现在她父亲的灵堂。她紧紧的握住我的手。

那一刻,我发现原来我忘记了很多年前那种愤愤不平的感觉。

因为人是很化学的。就算是大如冷战,还是会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然后成为过去。有一天,当我们蓦然回首,我们会轻笑。不是因为我们妥协,而是因为我们瞥见了一丁点的永恒。

-- 蔡欣洵 --

Thursday, May 14, 2009

秋去冬來



當你在檀香山那端猶豫之際,那一年在沒有春夏秋冬的大馬,我已從吉隆坡新聞學院,回到家鄉繼續穿上白衣藍裙,在中六的校園中上課。

我唸的是文科,轉校到住家附近的女中,在清晨涼涼的風中,抱著書包,走路去上學。

學校里,只有我唸的那班有華裔學生,很多都是我們過去在母校的同學。我每天走進學校大門,直接進班上課。因為選修華文,在沒有華文老師的學校中,就在別人上數學課時,走出教室,坐在接近學校大門的涼亭看書自修。

很多年後,我去到這間學校進行采訪工作時,發現自己對環境是如此陌生,連廁所和食堂在甚麼地方都不清楚。

但是,那一年我靜靜的在家里仔細翻閱報章,關注電視新聞,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學運領袖“吾爾開希”穿著睡衣,頭繫白布的出現在鏡頭前,爭取和國家領袖談判的畫面。

遠在這方的我,一個人,沒有任何同道中人,自己靜靜的,心在悸動。

很多年後,從報章上發現當年的吾爾開希,在美國成家立室,變成發福的商人。當年學運患難鴛鴦封從德和柴玲也已各自分飛,身陷囹圄的王丹終於被釋放。

年輕熱血,曾經在某一個凝集點流向同一個方向。

有沒有參與澎湃飛騰的集體行動,在理智和衝動之間有沒有一絲遲疑,未必是每一個人必須的決定。

不是每個人都會在某個“大時代”留下痕跡,未必每個人都記得清自己曾出現在甚麼環境,也未必每個人都有必要去參與某個時代之下的某個形式。

夏天過後,秋去冬來,沒有永遠停駐的畫面。

激情過後,等著人們的終究是現實。現實,往往都需要妥協。

──楊微屏──

那年夏天

我第一次出国,到檀香山去上课。那是1989年。五月夏天刚刚去报到,就碰到学运在遥远的东方进行的如火如荼。我记得学校那时是在市中心。从大楼走出来,就是一条步行街。街上常常有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推着从超市顺手牵回来的手推车,里面堆满了衣物和日用品,这样就是他们的所有的财产了。

班上从香港,台湾,和中国来的同学都疯了。香港来的同学有一天叫住我,说下午在步行街有一场集会,让我一定要去。我说好我去。于是下课后,我留在大楼外,看我生平第一次的学运街头集会。演讲的年轻人很激动,他的同道也很激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群效应,大家也越来越热切,好像远东忽然间便变成了切身的事。远远,流浪汉缓缓的推着手推车,在垃圾桶里找再循环铝罐。这边厢的热血青年为了理想而声嘶力竭,那边厢,经过大半世纪的老人,静静的找生活。这样的对比很吊诡。

对一个刚刚离乡背井,从一个小镇到一个大城市去生活的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文化冲激。我并不知道要如何去反应,更不知道要如何去感觉。我只知道,我是来念书的,赶快把书念好,不要惹事就好了。于是我悄悄的走掉。

很多年以后,我从事和媒体相关的工作,接着成为一个教育工作者。偶尔想起多年前那个夏天的午后,还会有一丝丝的遗憾。其实,我可以更融入那个环境,更直接的接触那种热诚。可是我选择了在外头观望。那时,我是那个在边缘找生活的流浪汉。

媒体和教育一样,都是心的工作。都要伸手去触及。你让读者反思,我让飞扬跋扈的少年上下求索。

20年前我让心在外远远的看热闹,20年后,岁月让很多未知都沉淀下来。心,更扎实了。而假如有一天,有一个学生,只要一个,能够说老师她启发了我,我便也算是走到过了。

-- 蔡欣洵 --

Wednesday, May 13, 2009

無常的浮沉



有一次,駐紮在檳城的上司因為當天北馬沒有意外新聞,就問我這邊有沒有,我當時在msn打了一行字:“我去找找看”,然後我們自己也覺得很怪,自嘲這是“無良行業”。

當記者這麼多年,關於天災人禍,關於國泰民安,已不僅止一個汶川地震,考驗惻隱之心。

尤其涉及死亡的意外新聞,采訪死者親屬,記者是否麻木不仁執行任務,或是能以同理心去把采訪工作人性化,一直是理性和感性之間,必須真誠處理的心緒。

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意外中,失去至親的痛,如果不曾親身體驗,是真的真的,不會理解那種針刺進肉的沉痛。

我的母親在非常恐怖的經歷中喪失了生命,不願悲劇被采訪的記者女兒卻上了報章的頭條。在很長久的後來,進行采訪工作時的我,在同理心的惻隱中,卻融入許多死者家屬的傷痛情緒。

因為多了一份理解,也使到看似麻木的理性工作,因為人性化,而讓自己和對方,在傷感中逐漸緩和不安。不安,源於不想干擾傷痛中的人,可是職責,卻必須讓痛苦中的人重新觸動和我曾經歷的相似劇痛。

新聞工作,要有人性,一直是我的原則。

我記得當年的我,為甚麼要成為記者。因為這是一個可以最直接參與社會不同層面的行業,無時無刻從世間悲歡離合、人情冷暖中,不斷反思、並且可通過自己的筆,用文字的力量喚起更多讀者一起反思。

我不記得一年前的昨天,我正在做甚麼。

我只知道從過去到未來,我的職業仍會不斷帶領我和許多傷痛的靈魂,面對心靈的煎熬。

然而,我學會“無常”。

──楊微屏──

青春的色彩


一年前的昨天,你在做什么?

我对日期不敏感。很多次连自己的结婚纪念日都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看到报道,我也不会记得一年前的昨天发生了汶川大地震。

我很宿命。我觉得所谓的国泰民安,其实也就是一个国家的宿命。而灾民的宿命,在这一刻让全世界见证。可能是因为这样的宿命观,我的喜怒哀乐起伏不大。所以看到自然灾害带来的悲剧或悲情故事,环绕我的,只有一丝丝淡淡的哀愁 -- 以岁月换来的一种平静。

和学生谈起,因为是去年的事,所以大家都还记得事件的发生。但是,再谈下去,你会发现,其实学生并没有很深刻的感觉。苦难离他们很遥远。失去双亲或脚的孩子们,对他们来说,只是悲惨电影里的一部分。电影散场之后,他们关心的,还是自己。

我当然不奢望年轻的学生会如何被影响。但我会想起我的少年时期,天灾人祸如何让我深深的反思人生的意义。多年以后才发现,这样的感情原来让青春的色彩更浓郁,更让人感动。

而岛国的青春,少了一层的底蕴。

生命是短暂的。一点一点的流失。一不小心,就是永恒了。年少当然可以轻狂。但是以怎样的姿态燃烧,为了什么而燃烧,却会让这短暂的生命里有不同的路途。也许,这样就决定了青春会不会苍白,人生会不会无悔。

-- 蔡欣洵 --

Monday, May 11, 2009

燒成灰燼



常常,身邊一些比我年輕的朋友,會洋洋自得的炫耀青春,訕笑別人逐漸年華老去。

然而,我冷眼旁觀,心頭只浮現輕蔑冷笑。

誰,不曾年輕過?誰,又不會老去……?

我想,就是你說的“心里那一團火”。如果一個人在年少輕狂時,曾經義無反顧、隨心所欲的追逐自己的夢,縱使最終被熊熊烈火燃燒成灰燼,再回首時仍會驚心動魄。而且,心甘情願。

年紀大了,人就會逐漸失去放縱的勇氣,任何事都要小心翼翼的衡量得失。現實的條件,加上失去青春的本錢,身上有再多刺的人,都可能會有不同層次的妥協。

雖然,妥協並不代表同意,但有時卻必須是一種無奈的接受。

這時候,年輕歲月中的輕狂不羈,盡情燃燒青春的勇氣,就是此時平淡、妥協的生活步伐中,回首但覺安慰的記憶。

因為這樣,就能輕看比你年輕的人,用他們的無知來嘲笑他人不再擁有的青春。

因為這樣,你就因為你不曾留白的青春,已經被你的熊熊烈火盡情燒成灰燼,而覺得你曾擁有的年輕,遠遠超越他們現在的蒼白。

因此,你就不會再介意歲月流逝,年華老去。

回首,有的是─心─甘─情─願。無悔。

──楊微屏──

牡丹盛开

(Photo from omy.sg)

周末,我坐在偌大的剧院。剧院几乎都满座了。很多年长人士,有些年轻的学生,不知道是冲着名剧,还是白先勇的名气,都来看这不是很“流行”的昆曲。为了推广昆曲,还特地编了“青春版”的牡丹亭。而且,到西方国家如美国,甚至是歌剧的重镇英国和希腊走了一大圈,才战战兢兢的在亚洲公演。并选择了人文气息不是很浓厚的岛国。

我没有看过昆曲。也不敢说我懂得欣赏这些艺术。我是为了白先勇这幕后推手才去的。读了这么多年的游园惊梦金大班寂寞的十七岁永远的尹雪艳,白先勇这个很遥远的名字,终于在这个小小的岛国出现,让我远远的仰慕。

我看的是下本。看到一个结局。我对故事没有什么感觉,对唱功,因为没有研究,当然也不敢评论。可是,整个团所付出的人力和物力,却让人感动。

我念书的时候,并不知道其实自己要的是什么。虽然对华文的兴趣浓厚,但好像也并不十分热中。后来选择主修心理学,好像也是因为一个新的领域而引起的兴趣。回想起来,我实在并没有对一些什么东西表现出一种义无返顾的热诚。

不像白先勇。不像牡丹亭。所以当我看到那连一弹指,一板腰,一碎步,都一丝不苟的表演时,我很感动,也很惭愧。因为在我的人生里,我并没有认真的反思,找出心里那团火,能够让我穷一生去追寻。

你说我很谨慎的踏出每一步。其实,也许因为这样,我错失了很多让我热情追求的梦想。也许,人生是必须有一些随性的,这样,才能在心里找到那盛开的牡丹。

- 蔡欣洵 -

Friday, May 8, 2009

交會點


在新聞學院唸書時,宿舍就在教室樓上店屋,不符合我想像中的“學院宿舍”設計。

宿舍內有3間寬大的房間,我住的那間有8個女生,分佔4張分上下格的淺藍鐵床。我選靠窗的上格床,晚上睡不著時,透過玻璃窗遠眺夜色。

異鄉的夜,總是讓我感到淒迷疏離。

同室的8個女生,其中一個吃素的佛教徒和我特別投緣,她非常“性格”,高我一班,常常在班上因為時事課題,激動的和老師辯論。“六四天安門事件”時,她甚至會跑到中央藝術學院旁的駐馬中國大使館聲援中國學生。

缺錢用時,她來到我放學後工作的便利店,我為她做加料的午餐。周日,她會陪我去基督教堂,然後形影不離一整天。

我逃課和同學去金馬崙時,她沒有去,但一大早起床為我做“愛心便當”,送我和同學上巴士。

我在異鄉求學、工作時,生活中都不曾孤單。在人生不同階段的交會點,身邊一直會出現像她這樣的守護天使。

不管多少年過去,在每個階段真正交心的朋友,悄悄的嵌入心底,成為記憶庫里的財富。

一直以來,我知道關於我的流言不斷,而且都不會是甚麼好事。可是,我並不很在意。

我重視和在意的,只是儲存在記憶庫里的好朋友。孤單沮喪時,想起這些真心的朋友,就會覺得幸福。

因為幸福,就可以把所有不重要的人攻擊的惡言,當作垃圾,當然,是那種不能再循環作資源回收的垃圾。

──楊微屏──

相对论


我初到大学报到时是冬天。学生处把我派到本地生的女生宿舍。那时离开学还有一两个星期,美国学生没那么早来报到。所以宿舍很静很冷清。

有一个晚上,外头缓缓的就下起雪来了。越下越大。我一个人坐在窗口,依偎着暖气炉,看着窗外越来越多的学生,跑到宿舍后头的小山坡打雪仗。初次离家的孤独,在这冷冷的西北部,渐渐把我笼罩。

后来室友搬了进来。她慢慢的把房间里她的那一部分装饰起来,跟我空荡荡的比起来,差别极大。之后的一段日子,虽然和室友相处的没有问题,但毕竟她有她的天地。

于是我常常踩着一英尺的积雪,独自在冬夜走到音乐系的礼堂看演奏会。或到学生中心看经典电影。

我主修心理学。因为不是能够“赚钱”的科系,所以亚洲学生近乎零。在班上,教授都知道有一个矮小的亚洲女生,同学也带一种很好奇,虽然友善却很远距离的态度和我相处。所以是交不到外国朋友的。因为文化的不同,冲击太大,而且美国是个自我主义膨胀的国家,所以美国学生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一个来自不知名的国家的亚洲人。

我想说的是,每件事都有两面。初次离家的独立与自由,一定会有孤独与孤单相伴。友善的同时,也可以很冷漠。而寂寞的深处,也许是愉悦的。宇宙,也一定要有这样的相对,才会得平衡吧。人生不也是这样吗?

-- 蔡欣洵 --

Thursday, May 7, 2009

兩極層面中



中五會考後,我到吉隆坡新聞學院唸書,雖然終究來去匆匆,只是過客。

當我在家鄉時,除了你是同類,其他人基本上不能“消化”我想的東西、聽不明白我講的話。

但是,在新聞班,有很多我的“同類”,那是我求學生涯中很快樂的一個階段。

那是我第一次離開父母和家鄉,“獨立自由”的感覺很棒。

一些同學課餘打工賺學費,或者幫院長做事以獲半免學費。

雖然學費和生活費都充足,可是每周我還是做4天“計時工”,放學後在宿舍樓下一間便利店工作5小時。每周領一次“血汗錢”後,周日就出去玩一整天。

每個周日,一個吃素篤信佛教的好友,陪我一起到富都車站附近一座古老的教堂做禮拜。過後,我們就穿越充滿唐人街特色的茨廠街,有時有目的、有時隨興的邁向下一站。

偶爾,我們去看粵劇、聽各類講座,有一次還聽余光中賞詩。有時,我們泡書局,或去一些大學或大專開放日。吉隆坡周圍的旅遊區也有我們的足跡,有時在茶坊懶懶的度過一個下午,在那兒學會茶藝,有時還幫忙在哪邊打工的年輕工人收拾茶具。

那時,完全不受時間限制盡情的玩,每個周日回到宿舍時,都已超過午夜12時。有一次追不上最後一班巴士,在街頭打電話給在報館值夜班的攝影老師求助。

當時在吉隆坡遇到的很多長輩,看見我放學後去工作,都會稱贊我是懂事的孩子。可是他們不知道,我每個周日用自己賺的錢盡情的玩樂,甚至還和同學相約逃課跑到金馬崙高原玩上幾天。

這些瘋狂的記憶,現在回首仍令我懷念。當我的年齡在歲月中飛躍,我想告訴你的是,在你看不見我的這20年中,我一直是活在兩個極端層面中。

有時,全心全意、瘋狂而積極;有時孤獨封閉在內心的陰晦處。

但是,就像我一直反過來安慰所有我喜歡的好朋友般,在生活中我的“心”並非完全不在,只是有一些“角落”如果不要刻意研究它,我仍然是值得放心的。

──楊微屏──

生活的姿态


你知道我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妈妈很努力的工作,让我们不会感受到“贫穷”。可是无论如何,我们的生活还是很节俭的。

我到大学注册后不久,因为知道妈妈负担我出国念书的经费不轻,所以很心急的想要找工作。我有远虑,不敢打非法工。辗转的打听到在校园里工作每周20小时,便只需付三分一的学费,同时也还可以赚取生活费。后来有个在图书馆工作的朋友告诉我馆里某个部门在请人,叫我去找一个叫珍的主任。于是我摸上门。

珍有点意外。问我:“你向学生处申请了没有?”我一头雾水。但珍人好,说反正我已经来了,就面试罢。于是她让我把一叠的图书卡照编号次序排好,然后又考打字的速度。这样就请我了。申请手续还是后来才补办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插队了。原来跟学生处申请的人很多,要排队面试。而我,则直接摸了上门。毕业后来这里找工作,然后工作,也要争取,才能生存下来。

我想,是这样的成长经历,造就了我积极的态度。这好像跟少年的我很不一样。

我相信人是要用心去生活的。圣严法师说,对于生活的姿态,就是要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这也是我对待生活的方式。

我不敢说只要乐观积极就能够掌握一些什么或改变一些什么。对我来说,所谓的永恒,就只是我们在世的几十年而已。我不想在我弥留之际,有一些后悔或遗憾。永恒也罢,短暂也罢,只要真心的对生活付出,不管有没有回报,都是美丽的。而我所追求的,就只是那份美丽而已。

其实,能够跟着感觉走,是幸福的。你会不会觉得过这种自律的生活的我很陌生?

-- 蔡欣洵 --

Wednesday, May 6, 2009

跟著感覺走

你一直很用心、謹慎的踏出人生每一步。

而我,一直都是跟著感覺走。

這些日子文字對話,引領窺視內心,我發現自己從過去到現在,都是跟著感覺探索人生。

我不會覺得人生有任何事物會是永恆,我在意心靈上的感受,卻不是很用心於有形的事物。我不相信永恆,尤其過去經歷的生離死別,已經使到我不再相信用心、專注,就能掌握人生值得期望的事情。

這方面,你看起來比我樂觀。

我內心里總蘊藏著憂鬱,我曾經措手不及的經歷一次生離、一次死別後,從此就不能集中精神去刻意“經營我的生活”,就是那麼隨著感覺看待發生的一切。

就像你所說的,“注入怎樣的靈魂”。我欠缺的就是“注入靈魂”的動力。

我應該是任由“靈魂自由飄蕩”,不想留住,也不想注入甚麼。

也許是我害怕失去,所以不願擁有。恐懼失望,所以不願期望。

─楊微屏─

回来的地方

我跟你不同。在岛国工作,步伐很快,每天处理掉的东西很多,所以下班后,我都会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那时,最想的,就是回到自己的“窝”。而这个窝,我自己建立起来。

我刚刚来到岛国的时候,哥哥们租了一间两房一厅的政府组屋。很简单的家具,很不肯定的生活。后来哥哥买了一间老旧的单位,我们就这样搬了进去。沙发还是前屋主留下来的,皮制的表面有点龟裂。仍然是很简单的家具,不肯定的未来。也许是因为这样的不肯定了很多年,我很希望能够有一个我可以称作是我的的地方。

所以从看房子到选房子到装修房子,我都很在意。因为我知道,接下来的几年,我要给与这房子生命。

偶尔,我会怀念家乡那种睦邻的生活。我会怀念邻居阿姨时不时隔着篱笆递过来的菜肴,也还记得我出国念书前她给我缝的一个大书包。过年在后院蒸年糕,烘糕饼。我记得我们提灯笼,也记得有一阵子租我们房间住的远房舅舅参加了睦邻计划半夜去巡逻。

虽然岛国里这种情形不再,但我对家的眷恋依然如昔。对我来说,房子并不特别重要,重要的是你给房子注入怎样的灵魂。所以我很老实的每天回家烧饭,做一些家事。周末,打开窗户,然后泡一壶咖啡,看一本书,或打理屋外的花草,这样,便是我很家常的生活了。

我的家装修很简单,不堂皇。你和小朋友来,可能还要打地铺。可是最重要的是,这是我每天会很想回来的地方。我累了可以回来歇息的地方。

我就这样很俗世的住下去。

-- 蔡欣洵 --

Tuesday, May 5, 2009

只是窩

住的地方,我幾乎沒甚麼要求。

我和女兒討論過,發現在屋子里,我們只需要一個空間上網、看書,其他的好像並不需要。

以前,在媽媽的家,我常“出現”在兩個地方,客廳的其中一張靠窗的沙發和我的房間書桌前。我做的事情,都是看書、寫日記、寫詩、寫散文、寫信。當然,現在看書以外,後面的那些風花雪月不再屬於我。

所以,屋子有沒有油漆,大不大,有甚麼東西在裏面,我幾乎都沒甚麼要求。而且,越小越好,我不喜歡花時間做家務。

我住的屋子,不是我選的。當年在吉隆坡準備搬回家鄉,可是我連回來選購屋子的耐心都欠缺,直接交給父母去選購,結果他們選的是廉價排屋,我也照單全收。

我想,這種當時只有3萬5千令吉的廉價排屋,有3間房,客廳和飯廳,符合我剛剛出來工作才4年的消費能力。而且,我是那種不想做“屋奴”的人,如果要我把收入的大半都用在供屋子,節衣縮食,那我寧願不要。

鄰居都把廉價屋耗資裝修得儼如高價屋,我們家是少數不裝修而夾在其間,顯得非常寒酸的一間。女兒說:“這樣的好處是匪徒才不會有興趣來打劫”,真是經典的形容詞!而且,說中的也是她媽媽的想法。

不過,閒雜人,總是過度熱心地關注我的屋子沒有裝修。

我家後面是區內最大的警察宿舍,所以治安還不錯。因為住久了,整條街還有不少相熟的鄰居,互相照應,住得還算安心。

原本,我不認識所有鄰居,自從有了小孩,傍晚帶著她去散步,讓她和同一條街的孩子們一起踏腳車、打羽毛球、提燈籠,不管是對面的印裔孩子,還是其他華人的孩子,小孩建立了友情,也使到媽媽之間,從陌生變成互相信任。

關於住的地方,我的要求真的非常簡單,就是能夠讓我和家人安心的看書、睡覺,就可以了。

以後,甚至我想我可以成為離開俗世的人,因為住的地方對我來說,並不是一個所謂永遠的窩,覺得需要搬遷時,就不要因為留戀一間屋子而不能作出決定。

你說,隨波逐流的,是你,還是我呢?

─楊微屏─

所谓家


周末,组屋楼下的多用途礼堂搭起了帐篷,办起了丧事。看起来,过世的是个老人家。因为丧事办得很传统,敲锣打鼓,竟然热闹非常。偶尔,礼堂会租用给马来同胞办婚礼。也是很热闹,很吵。人生的两件大事,婚事和丧事,都在同一个礼堂办,有点吊诡。

最近,组屋区正在粉刷。每隔五年左右,组屋区都会粉刷一次。居民可以投票,从几个颜色当中选出心仪的颜色。因为住在那里,组屋外墙的颜色是不是合眼,好像很重要。我们巴巴的跑去投票。因为实行了选择权,结果如何也并不埋怨。粉刷之后,焕然一新。岛国的组屋看起来都很新就是这个原因。

我想起多年前,我在美国念书的时候,妈妈把住了近20年的大屋卖了,搬到舅舅家隔邻的一房一厅政府组屋去。我想象那时,妈妈独自搬家,把大屋一家子的东西处理,搬到一房一厅的小单位。那时,她搬的,也不只是东西罢。好像一下子要把前半生的过去理清,然后重新诠释所谓“家“的意义。

家乡的所谓政府组屋,其实就好像是个贫民区。没有管理,没有清洁,当然更没有粉刷。老家附近的组屋,刚刚建成的时候,我们都觉得很美观。20年后我再回去看,却也老得厉害。这也像在城市的女人,因为有美容有保养,40岁还一枝花似的,而镇上的女人,却因为为生活和家庭奔波劳累,不到40,便已经蓬头垢面,历经风霜了。

岛国有超过八成的居民居住在政府组屋。我也是其中一个。楼下有丧事或喜事,我有时会好奇的观望。但我仍旧照常的生活。对我来说,傍晚下班后,周围小孩的哭闹声嬉戏声,那家小孩练钢琴的咚咚声,别人家厨房传来的饭菜香,在在提醒我,这是一个有人气的地方,是一个家的所在。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在一个异乡,努力的建立一个我心目中的家。改次你来,你会看见当年自鸣清高的我,今天很满足于这粉刷后的组屋,这规划得太过四方的地方。不知道你会喜欢这样的井然有序,还是会感慨于我的随波逐流。

-- 蔡欣洵 --

Monday, May 4, 2009

並非兒戲

鏡頭回到我22歲註冊結婚前……。

二姐氣急敗壞的跑到父親身邊,半“恐嚇”半認真的說:“你的小女兒要結婚了!”父親心里不願意,但畢竟沒有反對。

註冊結婚那一天,我還記得註冊官在完成儀式後,悄悄對我說:“如果你要離婚,必須等兩年後才可以。”

後來,註冊官這句話一直被當成笑話,流傳在朋友之間。據說,沒有人在註冊結婚時會被這樣“告誡”,他們都說當年的我可能樣子太年輕,看起來“不可靠”。

你常常提起在國外收到我和他坐在一個蛋糕前的相片,就是在註冊當天拍攝的。

第二年舉行婚禮前,二姐望著我試婚紗的錄影片段,又來一句評論:“像個小女孩學大人結婚!”

至於籌備婚禮,沒有人比我更懶惰了……。

去到婚紗店,我連選都不選,叫老闆娘把適合我的樣子的婚紗拿出來。婚禮前兩天,才拍攝結婚專輯。髮型師看見我把前額留海弄得這麼短,一直懷疑的問:“是你自己剪的嗎?”,我心虛的唯唯諾諾,不可能告訴他,這是我心情不好時的杰作。

媽媽和哥哥一直努力游說我辦喜宴,討價還價到最後,竟然是哥哥願意出錢,我收紅包淨賺。可是我討厭喜宴的不知所謂,堅持不要。

最後,婚禮如我所願簡單、快速的完成。婚禮中有蛋糕和交換戒指儀式,一個簡單的午餐後,就“大功告成”,“收工”後飛去國外渡蜜月。

就這樣,轉眼已經17年,差不多就是你住在島國的時間這麼長。如果要像當年那個不信任我的註冊官預言,已經過了不知多少個“兩年”。

不是童話的婚姻,當年決定時看似草率。婚姻的責任,也並非兒戲。

如你如我,都明瞭婚姻旅程中,牽涉的還有上一輩和下一代,一個人再任性,也不能輕易的隨手劃上句號。

─楊微屏─

执子之手


很奇怪。我对婚姻从来没有什么憧憬。你问我这么多年有没有改变。我想,变得务实了,是最大的改变吧。以前,我写诗。很风花雪月。

结婚的时候,我对婚纱的要求不高。告诉设计师,要简单就好。设计师给的第一个设计我就说好了。妈妈看到婚纱有点不以为然,觉得太朴素了一点。问我: “要不要多加一些蕾丝?”拍婚纱照的时候,设计师说你可以再挑另一件婚纱。我找不到合眼合身的,也就算了。中学老同学给我做伴娘,我说你们自备服装,只要是这个颜色的连身裙就可以了。

我上班到结婚前的一天。没有去美容,没有瘦身,没有美甲,而且睡得很好。这跟岛国很多女性对婚礼的态度完全相反。假如我可以选择,我不会宴客。这么多年来,回想起我的婚礼,我并没有觉得遗憾。假如可以重来,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在门外看戏,总是置身度外,特别超然。婚姻也是如此。

我是一个没有憧憬的人。所以我很务实的知道,婚姻不会是满床的玫瑰。到头来,我们都要生活,都要吃饭刷牙上厕所。所以爱情不可以燃烧,婚姻不能浪漫。

我当然不能告诉别人怎样经营婚姻。因为冷暖自知。我只能够以一个很务实的态度来经营我的生活。对我来说,很多事情,放下便是。而在婚姻里头,有更多的执著必须放下,然后你会发现,放下之后,会得到更多。

-- 蔡欣洵 --

Thursday, April 30, 2009

不是童話

關於完美,那是非常年輕的人,才有的期許。

像我們這樣繞著圈子,終究仍要走在歲月的軌道上,如果還對“完美”執迷不悟,肯定只會失望惆悵。

人跟人之間的關係,無論親情、愛情、友情,肯定不會完美。如果有愛和包容,不完美確實可以獲得彌補。

不過,不是每一段人與人的關係,都可以用同樣的方式就能改變結局。在一些不完美的關係中,時間累積越久就會形成更大的破壞痕跡,最後變成一個缺角。

關於島國那個鼓勵人們組織家庭的廣告,我想這符合一般東方社會的傳統觀念。不過,卻並非適用於每個人的價值觀。

婚姻,像罩著神秘面紗。從來沒踏進去的人,會期盼和遐想兩個人結合會帶來的幸福。可是,也有很多已經在裏面的人,卻希望能走出去,只是有太多不能擺脫的責任牽絆。

這不是對或錯的問題。

那個廣告,可以解讀成一個在別人的婚姻外看問題的局外人,局外人抱持善意,希望那是可以用愛和包容去解決的矛盾。

問題是,真正在裏面的那兩個人,才是真正明白問題是不是能用愛和包容就解決。甚至於,還有沒有愛,能不能包容。

其實,在世界每個角落的每個家庭,有多少個是融洽完美的?許多人,不都一樣每天都在不完美中,讓自己不去透視那個不完美的存在,就這樣走下去?

童話故事中,王子和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生活的完美結局,現代人早就不相信了。

──楊微屏──

一切完美


岛国政府近来播放了一则发人深省的广告,主要是鼓励人民建立家庭。生育率下降,让大家长十分担忧。拍得很唯美很感人的广告,由大马的雅斯敏 (Yasmeen Ahmad) 掌镜。广告播出以后,竟然得到很多回响。对于广告,有褒有贬。喜欢的人当然觉得广告很有深度。不喜欢的人,觉得广告在鼓励他们,在找不到最完美的伴侣时,找个差不多的也可以。

我们年少的时候都有许多梦想。女生聚在一起,总会谈起梦中情人或理想伴侣。理想和现实有时会差了一大截。年纪渐长,也渐渐的务实起来。知道所谓的理想伴侣其实并不存在。因为我们都不完美。当你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时,是不可以要求你的另一半是完美的。

而人与人之间,也并不存在着完美的关系。父女,母子,兄弟姐妹等等之间的关系从来就不会完美。可是也因为我们包容这种不完美,我们的人生和关系才会变得完美。

你和父亲的关系也是如此罢。因为经历了一些不完美,所以才变得更美丽。

有时我们的人生必须有一些催化剂,才会更精彩。就好像茶加咖啡的“参”,有层次,有惊喜。偶尔比例不对,味道涩了一些,但我们的生命里还是少不了茶或咖啡。

而假如在我的葬礼里,有人能够以包容和缅怀的语气来回忆我的不完美,那我的人生就真的一切完美了。

-- 蔡欣洵 --

Wednesday, April 29, 2009

咖啡心情


原本,我不喝咖啡。

小時候,媽媽每天泡一大壼“咖啡烏”,也是用“三山咖啡粉”,從熱騰騰喝到涼涼沒有味道,我只記得我不喜歡,也不喝。

“三山咖啡”的記憶不屬於我。

後來,家里發生事故,媽媽突然去世,爸爸在異鄉當起泡咖啡的“頭手”。

每次我去探望爸爸,他都會泡一杯濃濃的“參冰”給我,咖啡加奶茶,加冰。

濃濃的香味,飄溢在我和父親無言的憂傷中。

我喝著他為我泡的咖啡加奶茶,然後在他期盼的眼光中,瞥見成就感。

陪他走出咖啡店到處散心時,會選擇諸如“星巴克”之類的咖啡座,陪他喝咖啡。好像和他在一起時,共享咖啡才是沖淡憂傷,唯一可以讓他比較高興的事情。

從此,我自己卻沉浸到咖啡挍拌的心情中。

心情憂傷的時候,我獨自喝咖啡。快樂的時候,三兩個知己泡高檔咖啡座。

然後,我發現在普通的咖啡店,我點的是咖啡加奶茶,加冰。工作處附近的咖啡店老闆,把咖啡加奶茶泡制得很有層次感,看起來像卡布基諾。

而在高檔咖啡座,我第一次去的時候,點的一定是熱的咖啡。我總覺得要試探泡咖啡的功力,得先從熱咖啡才能品嚐到濃度口感。

在我的生活中,咖啡曾經這麼多年都沾不上邊。後來,卻一日不能沒有咖啡。

有時會覺得現在過的生活,好像並不是為自己而過,而是為了某些我深愛的人。然而,這和咖啡一樣,原本或許並非我所希望的,卻成為我不可切割的習慣。

咖啡,每天喝。日子,每天過。

有冷,有熱。

─楊微屏─

最纯真的年代


小时候,外公家常常泡咖啡。那种浓浓的,黑黑的,甜甜的三山咖啡。咖啡粉很粗,但是很香。最好喝的当然是加上冰块,在炎热的下午,特别凉快。

后来去念书,因为半工读而常常熬夜,所以上课的时候都会在校园的自动贩卖机买杯咖啡提神。美国的咖啡是褐色的,淡淡的,麦当劳的那种,喝久了,一天喝上五六杯也没有什么作用。那时候,星巴克还是一间在西雅图转角街头的小小咖啡座。

我刚刚到岛国的时候,经过所谓的时尚咖啡座,去翻了翻菜单,吓了一跳。一杯咖啡要新币五元!折合起来,马币10多元。于是我退而求其次,到中档咖啡座,开始了我的咖啡生涯。从轻焙到深焙,从阿拉比卡到摩卡,各式各样的咖啡,让我大开眼界。跟三山咖啡比起来,这里的咖啡多姿多彩。

这样的喝了很多年。

后来,味道有点不一样了。说不上来是怎样的变化,但我又喝回了咖啡店里卖的浓浓的咖啡乌。而且跟店老板说给我浓浓的少糖的。好像只有这样才会让我感觉到那种喝咖啡的快乐。

回校日的感觉对我来说就是这样。

时间是圆的。走了一大圈,还是会走回原来的地方。20年后再寻找的,并不是“嘿看你现在怎样”的心情,而是回到最初的赤子的时候,因为那时我们年轻,那时我们最真挚。

而时间是圆的。我愿意时不时就回到原点,让自己不要忘记那最纯真的年代,让自己记得还有一颗最纯真的心。


-- 蔡欣洵--

Tuesday, April 28, 2009

定位

我不是很熱衷見到昔日求學時代的人,這方面很“自閉”。

在公共場合見到似曾相識的面孔,我都不會主動打招呼。“自閉”背後的原因,可能是不想被問及現況,然後對一個久未見面、但其實並不真的想知道你近況的人細說從頭。

我很少會問人現在都在做甚麼,所以也不會去想在外國工作的舊同學,和留在家鄉的人,成就的差異有多少。畢竟別人的成就,並不會影響自己的定位。

最近參與我們那一屆畢業生回校日工委會議,很糟糕的發現自己總不記得誰是誰,甚至連當年和自己同班同學的名字也記不清。

發現當中有人成為有錢的大老闆、專業人士、或在外國闖出事業和名堂,心里沒有特別的感受。只覺得畢業20年後,如果有哪個同學在社會定位中仍茫然不知所措,或許他們也不願意再見到昔日舊友。

這是我比較現實的想法。

我想,願意參與類似老同學聚會的人,通常也至少對本身感到滿意,所以才願意和舊同學見面,再見面時大家在個人成就方面的“比較心”或不重要,也許是在社會闖蕩20年後,重溫求學時代的赤子情懷,才是轉移在現實生活中疲累鬥爭的噱點。

這也只是我的想法。

對於回校日,我深覺慶幸的念頭只有一個:幸好當中沒有我的舊情人。

─楊微屏─

窗外有蓝天

我刚刚要上大学的时候,其实对自己的未来很茫然。你的理想很早就成形,我则兜兜转转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定位。

那时我到大学去报到。注册官员问我:“你主修什么?”。我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回答。注册官温和的说:“没关系。你回去想想。反正你第一年,还有时间。”我翻开学校的手册,才恍然发现,原来我在中学时所看到的,所接触到的,是如此的狭窄。世界除了华文,文学,还有很多很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我所没有接触过的事物。后来的选择,让我开启了另一扇门。

20年前当然没有网际网络。家乡当然也没有同世界接轨。

我来到岛国之后,才发现原来有那么多的平台让你施展才华,有那么多的机会让你早早就发掘你的兴趣。从音乐到文学到艺术到科技,转角,都是让你展翅的窗口。

我也感觉怀才不遇,我也感觉生不逢时。我知道,假如我们在这里,假如我们有同样的机会,我们会是炙手可热的“双语”和“双文化”人才。

偶尔,我看着留在家乡的朋友,会有种可惜的感觉。因为我知道,假如我们能够拥抱更广阔的世界,我们的成就会不仅如此而已。

可是,生命原来不只是这样的。所谓的成就,并没有一定的定义。而在生命里所追求的,也不仅仅是表面上的成就而已。留在家乡的朋友所获得的成就,远远大于我所能够想象的。

我知道,我们的下一代,不管是在家乡或是在那里,终究会走出他们自己的路。因为,不管你打开那一扇窗,都会有不同的蓝天。

-- 蔡欣洵 --

Monday, April 27, 2009

追逐夢想

當你說著在異國面試的事情時,我想到自己一路走來,都在積極追求的夢想。

那年,我才19歲,還是一個中六生,看到一家出版社聘請外州特約記者的啟事,就把自己的文章和資料都寄出去。結果,我被錄取了。

我不喜歡讀書,有時約了專訪碰到上課時間,就逃課去采訪,媽媽知道了,也沒有反對。

中六畢業後,我到處去玩,玩了半個月後回家,知道一家本地日報聘請記者,就把當特約記者時刊在雜誌、三日刊的作品全部複印,連同自己的資料都寄上去。

很快的,接到叫我去面試的電話,我去了,當場被錄取,並且馬上就開工采訪。

我打電話回家,告訴媽媽我正在上班,沒空回家吃午餐。

下班後,爸爸很生氣的說:你說去面試,怎麼沒回來和我們商量,就直接上班了?

四個月後,原本我在學生時代當特約的出版社總編輯、他們旗下兩名不同刊物的主編從吉隆坡來到家鄉,約我出去吃飯。

他們開出比我原有工作高4倍的薪金,叫我到吉隆坡當他們的全職記者,並只給我一頓飯時間作決定。

我回家後,告訴父母我半個月後就離開,去吉隆坡追尋我的理想,再一次被父親痛斥。

在異鄉的新工作環境,只是3個月我就覺得太無聊了,雜誌的工作運作腳步太慢。每天早上我從租房間的地方駕電單車去上班途中,在交通圈見到全國第一大報宛如童話設計的報館,我告訴自己,我要改變上班的路。

這家報館沒有發佈徵聘啟事,但我帶了個人資料和在吉隆坡雜誌社當全職記者的作品,直接就走進采訪部。結果,他們真的願意讓我進行筆試。

一星期後,我急於在舊東家試用期滿前,可在24小時通知下離職,就迫不及待的打電話到那間大報詢問面試結果,很順利的,我如願了。

我的“背叛”,讓把我從家鄉帶到吉隆坡的總編輯、主編很憤怒,其中一人甚至說我利用他們當跳板。比較有風度的總編輯則勸告我:“你還年輕,先在我們這里磨練,以後還會有很多機會進入大報。”

但我不願等待,也不願浪費時間錯失任何機會。

這樣多年後,我從總社回到家鄉的辦事處,仍在同一家報館。

這次,不再走了。我,也不再年輕。

偶爾或還會有“懷才不遇”的失落感,時而卻又告訴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小小的遺憾,更多的感觸,是當時在唸中六的我,為何不花多一些時間去專心唸書,至少嘗試擠入大學。當時,我一步一步非常順利的落實當記者的夢想,卻沒有做那個階段應該做的事。

─楊微屏─

800公里路

明年,我在岛国的日子,就会跟我在故乡过的日子一样长了。

17年前我来这里,一切还是很不确定。去面试的时候,有个大公司的老板对我说,“没能进本地读大学的人才出国读书。”言下之意,是我成绩不够好。那时我觉得人离乡贱,而且还年轻,所以我忍了下来。那时,我没有想过归属感的问题。因为我觉得我在这里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后来,我从无到有,渐渐的在这里建立了一定的联络网,也建立了自己事业的定位。过了几年我再去面试的时候,很有自信的告诉面试官既然他不觉得我的经验适合这份工作,就不该叫我来面试。这时,我有了一点点的过去。

我努力的17年后,在不需要走后门的环境里,在没有人脉关系的情况下,站稳了脚步。前一阵子,有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高级官员通知我她离职了。而通知我的原因是因为她想跟我保持联络,以建立联络网。不知怎的,我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从被人看轻,到有人愿意把我当成一个重要的联络网,这一路走来,并不云淡风轻。

17年后,尤其是在这里成家以后,每次出国回来,在飞机降陆的那一刻,我心里竟然都会有一种“终于回家了”的感觉。

记忆是要时间去累积的。感情是要时间去沉淀的。我想,有一天,当我在异乡呆的时间比在家乡长时,故乡跟异乡的定义其实已经不很重要。归属感的问题也不再执着了。因为,心所在的地方,就是家。

而因为心很大,所以800公里的路,变得很靠近。

--蔡欣洵--

Friday, April 24, 2009

飄浮在稻禾間

最近看的書,剛好都關於回教國家的動蕩時代,內容不外是貧富懸殊社會中弱勢如何以愛和信念去支撐、人性和權勢的斗爭之類……。

去年開始生活在人們眼中的“回教州”之下,我並不強烈感受到生活有甚麼具體的改變,但一些人總會提到未來隱憂,而我們此時在政局的亂象中,看不清的是會更好還是更壞的方向。

關於我們這一代,其實我並不擔心。不過,下一代將面對的是甚麼局勢和變化,雖然我不以“擔心”去詮釋,但此時能做的還只限於“觀望”。

我不確定有一天,我是不是就會從原來的地方走掉了,就像我已作好準備放手,如果有一天我的下一代懂得自己要走的方向時,她是不是要留在這里,還是另外找到更適合她發揮自己的新土地,基本上我覺得不能預測的未來,終究讓一切順其自然的發展,不是現在就能先設想。

像很多人一樣,當我周而復始聽到一些人質疑我們對這個國家的情意結時,我確實會感到沮喪。

你在島國生活了17年,而我一直都留在這里,可是仍有很多時候,我想我的心也會飄浮不定。雖然沒有刻意去思考歸屬的問題,但也許因為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感受,就不需要去怎樣確認。

來自政治議程的噪音,意圖制造某些人民質疑和自己生活緊密連接的國家、社會。然而,政策和機制的偏差仍會刺傷某些感受,懷疑一路走來的歷史定位。

這時難免感慨,在稻禾旁的我,和在島國樹下的你,對現實與歸屬的心態,是對調,還是一致?

─楊微屏─

让我们看树去


前天晚上接近午夜的时候,突然刮起了一阵强风。风在外头呼啸着,在高楼与高楼之间穿梭,发出奇怪的声音。后来气象局解释,强风是因为来自苏门答腊岛的风飑所致。因为这阵强风,岛上的树连根拔起的很多,也影响了交通。

你知道岛国到处林荫。路边都种了各式各样的树。大马路旁种的很多都是可以遮荫的雨树。而且假如你注意,你会发现树跟树之间的距离很一致,大概是25公尺左右吧。园艺工人会在一定的时间修剪树木,把太低的枝丫锯掉,以防危险。所以树木的高度和生长的速度也大致相同。

因为岛上高度发展,所谓的“原始树林”其实已经不存在。就算还有,也属于小部分的湿地保护区。所以,城市里的树其实都不算是“生于斯长于斯”。岛国的树苗都种在另一个地方。那里需要树木,就把长到一定程度的树苗,连根移植到指定的地点去。

我常常怀疑就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才会每每在刮大风的时候,都有树木被风连根拔起。移植的树木,根扎得不稳。

我在新加坡住了17年。17年,岛国发展的速度来说,已经是一代人的时间了。我已经可以跟年轻的新加坡人或我的“时代”的新加坡人说起当年怎样怎样。老建筑物要让路给新的发展。小路变高速公路。连怀旧,也找不到一点痕迹。

所以根是扎不稳的。因为还没成为永久的记忆,就已经被移植了。还没有让感情沉淀,就已经流失了。

所以如何让人民对这个岛国有归属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在心与现实之间,处在这么一个邻国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遭殃的地理位置,岛国的选择,其实并没有太多。

下一次你来,我们去看树。

-- 蔡欣洵 --

Thursday, April 23, 2009

家.夢里.記憶

母親臉上現著迷惘,她敘述在夢境里,看見童年的她,和父母及兄弟姐妹在一起。

她用客家話告訴我:“夢里,我好像很快樂、很快樂……。”

可是,我看到她的神情並不見得快樂,反而還一臉不解的問我:“真奇怪,為甚麼我會一直夢見自己小時候的情景?”

我記得當時我說,夢境反射出人內心最真實的想望,所以她才會回到人生里令她最緬懷的一部份吧!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我的母親。兩個月後,她就不在世間了。

我想到她那個夢,她真的回去那個有她父母的家了。

其實,這樣多年以來,夢里若出現“我的家”,我看到的都是20歲前所住的那個老家。而且,總是很清晰的,可以從前門經過每一間房和通道,或從後門赤腳穿過廚房、飯廳、客廳,細微的擺設和景象都會清楚的映現。

我現在住的家,卻不曾出現在我的夢里。很多次從夢中醒來,我都必須想一想,才理得清現在的家在哪裏。

夢里的老家,現在變成一家商店。有一次,繞到那間屋子的後部,看見當年媽媽放在天井,被我和哥哥說成是“司馬光的缸”,還好好的擺在那邊,有些驚喜。

不過,11年前爸爸媽媽從這個老家搬走後,至今我都不曾再走進這間變成商店的屋子。

人生有不同的階段,每個人今天都未必能預測到明天會有甚麼變化,就像我的父母,前半生都不曾有離開家鄉的念頭,但後來不在他們掌握之中的命運,卻臨老把他們都帶到異鄉,“家”對他們來說,後來就變成一個模糊不清的驛站。

家,要有家人,才叫“家”。然而,不管身在何處,家里即使有人,如果心里踏實,才會感受到家帶來的安全感吧?

出現在夢里的,只是潛藏在心深處的記憶。

─楊微屏─

送你一把泥土

我是虚荣的。我很虚荣的享受着傅聪,马友友等人的现场演奏,卡雷拉斯的现场演唱。我很肤浅的满足于便利的交通和一切的基础设施。我很理直气壮的争取我应得的权益。我很放心的夜归。

偶尔,午夜梦回,我会回到以前住的房子,走那条刚刚建好的汽车天桥。走啊走的,天桥越来越陡,我走不到桥的另一端 – 已经变成住宅区的另一端。有时,我会在外婆的老家外徘徊。然后杂草越长越高,挡住了我,走不到那老旧的浮脚楼。

心在黑夜与白天之间游荡。

我第一次从领事馆走出来时,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那时我想,尊严是重要的。尤其在异乡。

后来我拿了新的护照,有一阵子有点耿耿于怀。多年以后,又一次在梦里回到了禾浪翻风的家乡。清晨醒来,我躺在床上,静静的聆听破晓时分,在城市边缘的风声,我忽然宁静了。

我想起有一次有个岛国的朋友要到浮罗交怡出差。她问我要不要她在我的家乡带些什么回来给我。我说,你带一把泥土回来吧。朋友带不回来。她说泥土有股牛粪的味道。我笑了起来,告诉她,翻土的季节,我们在课室里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所以我在那个梦回家乡之后的破晓,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泥土的味道。然后我知道,要放下,才会得到更多。我手里拿的什么护照,多年以后并不重要了。

于是当同事问我假期会不会“回家”时,我温柔的告诉他,心所在的地方,就是家。

-- 蔡欣洵 --

Wednesday, April 22, 2009

包容……

多年前,兩名緬甸籍女子被中間人安排藏身在車後廂,企圖通過馬泰邊境黑木山關卡非法入境,被執法當局檢舉後,通知記者前往采訪。

我不在現場,但聽同行轉述,一名攝影記者要求執法官員安排兩名非法入境的女子,再度以人疊人方式,躺回車後廂,以滿足新聞照需求。

第二天,在報紙上看到這樣“不人道”的畫面時,很難過。

有一次,和兩名朋友一起到外國自助旅行,她們說甘於放棄原本的工作,到外國賺錢,即使只是在餐館工作、采水果也無所謂,也不介意吃苦,還我問要不要?

我馬上想到的,卻是緬甸女子被攝影記者要求躺回車廂的畫面。

那件事情一直讓我耿耿於懷,人是不是離開自己的國家,就可能會碰上類似喪失尊嚴的可怕經歷?

我還是覺得,除非是具備專業人士資格,深受外國政府張臂歡迎你入籍公民,否則要混進去吃苦,偷偷摸摸的工作,還是留在自己國家最安心。

我哥哥是專業人士,十多年前就隨時可入籍成為新加坡公民。

大姐當年以旅遊簽証進入紐西蘭後,有一段時間是和移民局官員捉迷藏下在餐館工作,有時還碰上發薪前特地向移民局舉報的無良僱主。後來她生下小孩,才託小孩的福申請到永久居留証。

哥哥姐姐通過兩種不同的方式,持著永久居留証。

姐姐多次為她的孩子抉擇是否要放棄馬來西亞公民,成為紐西蘭公民時,都拿不定主意。

而我,只要哥哥姐姐來問我,我一定以既然持永久居留証可和取得公民權享有一樣的福利為由,不鼓勵他們放棄大馬公民權。

堅持如此多年,也許,我覺得根紮在出生的土地,即使種子隨風遠播到國外,不能輕言放棄的還是原來的土地。

哥哥姐姐,竟然也願意和我一起用這麼長的時間,包容這個生於斯、長於斯的土地。

而我的小女兒,每次在外國旅行期間,她會多麼喜悅的享受那些不同國家的迷人之處,但是飛機降陸馬來西亞的土地時,她一定歡呼:“我還是喜歡住在馬來西亞。”

─楊微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