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July 31, 2009

寶寶講華語


我車後鏡有張紙貼寫著“車上有寶寶,寶寶講華語”,這是數年前報館辦活動時派印的標語。

當時我和同事們一直吵著上司解釋“車上有寶寶”與“寶寶講華語”有甚麼關係?結果沒有人可給予合理答案,我就擅自解讀為“如這輛車上載的寶寶是講華語,那麼寶寶的家人應會閱讀華文報,而寶寶也有潛能會在未來成為華文報讀者”。

“寶寶講華語”的背後,轉換到今天的時代背景,中國經濟和各領域崛起之際,會講華語的寶寶,趕著讓寶寶去學華語的父母,都看到了會講華語的優勢。

我隱約記得我們小學時,有一陣子校方規定學生在學校必須講華語,不可講方言,否則就會被罰款還是甚麼的。那時,每個家庭大多數都各自用自家方言和小孩溝通,所以有些人在家 講客家話、福建話、潮州話、廣東話,來到學校就用比較普遍使用的福建話。

當時只有一些老師的孩子才會在家講華語、英語。

可是,現在幾乎大多數受華文教育的家庭,連家里的公公婆婆,甚至印尼女佣,都忙著對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講華語,一些老人家甚至擔心用方言溝通,孫子聽不懂。

很多人忽略了小孩吸收不同語言的先天能力如海綿,而方言就這樣一點一點沒落,現在反而是很多不同籍貫的鄉團會館,發動“講方言運動”,甚至開方言班教導新生代。

我和家人都用客家話交談,我女兒會聆聽客家話後一字無誤的翻譯成華語,姐姐的女兒會把客家話翻譯成英語,但是他們都不願意開口講客家話或任何方言。不過從電視劇他們卻學會了廣東話和閩南語。

當我們把範圍縮小更多,把不同種族會否被同化的矛盾,移到華裔以不同方言延續各自籍貫特色,演變成以華語溝通的“統一局面”,間中仍存在類似“失根”的百花齊放文化沒落的矛盾和隱憂。

沒有了膚色的考量,源自祖先的文化價值、歷史、生活習俗等這些東西,看起來也一點一點的在新生代成長環境中流失。也許,當大家都尋求在共同可接受的某種層面不分彼此時,保留原有屬於本身淵源的特色和價值還是必要的,否則間中所造成的流失,是更多的惆悵。

─楊微屏─

Wednesday, July 29, 2009

世界是平的

我读中学的时候,大哥还在澳洲念书。有一天,他在澳洲的一对朋友,金发碧眼的“红毛人”,摸上我们在亚罗士打的家,说是我哥让他们来求宿的。那时我们的民风淳朴,很高兴的欢迎这对稀客。带稀客去参观亲戚卖小鸡的店,带他们去吃小吃。遇见的人,都目瞪口呆。那时,家乡少有游客,更别说高加索人。年迈的外婆,因为不谙英语,居然和来宾说起马来话。对她来说,英语和马来语都是外国语,应该是相通的。

那也是我第一次接触“外国”人。

后来先到夏威夷念书。因为檀岛华洋杂粹,我作为一个华人的身份并不明显。直到我转学去华盛顿州,才比较明显的变成了“少数民族”。虽然我没有经历过所谓的种族歧视,但我的身份,却十分的突出,尤其是在一个没有亚洲人的科系里。在班上,教授或同学对我很好奇,念不出我的姓氏,想知道马来西亚是不是中国的一部分。虽然我们的关系很友善,但始终有一道墙在我们之间,融不进彼此的生活。

来到岛国以后,接触的外国人越来越多。岛国因为地理限制,政府大力鼓励国民到海外发展,当然也鼓励外国人来这里投资。除了设立海外的侨民事务所帮助在国外的侨民,还兼“推销”岛国,协助外国人来本国游玩,求学,工作,投资。在国内,也渐渐的把投资的手续简化,以更吸引外国投资商。

所以岛国异族通婚的数字近年渐渐上升其实是很自然的事。

我们这一代人其实是很矛盾的一代。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我们并没有像今天的小孩那样,接触这么多家乡以外的东西,不管是面对面直接接触,或通过媒体接触。我们所知道的,我们所认知的,大多从长辈那里学来。包括了对外族人的态度和印象。然后我们长大,我们把触角伸到各地,我们开始考量我们的价值观,我们开始改变我们对别人的评估。但我们仍然没有办法忘记,外婆第一次见到金发碧眼的洋人时的态度和反应。所以我们迟疑,我们胆却。

我想说的是,我并没有刻意的去追求异族或同族友情。假如别人选择这样的生活,那也是别人的选择。但我觉得异族之间的鸿沟,是几代人传承下来的,文化和民俗之间的差距,不是我们在媒体前大力宣扬就可以跨越的。文化,包括了价值,历史,生活习惯,政治,经济等等多层面的复杂的结合。除非我们能够创造另一个大家都能认同的第三文化,否则不管怎么说,多心的人都会把它当成企图同化的过程。

也许我们的下一代不会有这样的包袱。对我们的下一代来说,世界是平的。就好像岛国的年轻人。对他们来说,世界大同,并没有文化认同的烦恼。因为他们在成长的环境中,外国人和本地人的界限很模糊。到洋人聚集的荷兰村去,你会忘了这其实是在亚洲的一个岛国,叫新加坡。

这也许是一种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轻吧。

-- 蔡欣洵 --

Tuesday, July 28, 2009

色盲的雅斯敏


牽著女兒的小手,走過我們最愛吃的印裔回教徒的飯檔,咖喱夾著炸雞香味迎風飄來,女兒突然說:“你們在報紙上介紹天橋下的雲吞麵,為甚麼沒有介紹這檔炸雞咖哩飯?”

我很順口的溜出這樣的答案:“因為他是印裔人啊!”女兒的反應很大,很自然的“責備”我:“你種族主義啊!”

我解釋:“不是啦,我是說他是印裔人,沒有看華文報,介紹了他也看不懂嘛!”

女兒不“收貨”,追根究底的問:“那他看甚麼報紙啊?”我說:“淡米爾文報吧?馬來報吧?英文報吧?”

女兒好奇的問:“有淡米爾文報的啊?怎麼我沒看過?”我的答案竟然是:“我也沒看過,因為我看不懂。”

上了車後,和女兒之間的談話告一段落。我卻想起親戚的一對青春期兒女,最近先後對友族心生情愫,他們的媽媽曾一臉愁容的問我:“如果你的女兒和友族談戀愛,你會反對嗎?”

我當時看著親戚的臉,想了一下回答說:“我的女兒還小,事情還沒有發生,我現在沒有辦法回答你。”

而親戚那對兒女,卻私底下向我反映:“我們的父母有種族偏見……”

我又想起多年前曾訪問一名下嫁巫裔的華裔女子時,她敘述在中學於國民學校唸書,所處環境使到她很自然的和巫裔男子墜入愛河,然後結婚。

印象最深刻的是,她說她只知道她愛上的對象是“一個人”,完全沒有概念那是華人、馬來人還是印裔?

這份情懷,就像推崇種族和諧和關愛的導演雅斯敏,自稱“種族色盲”的雅斯敏,兩段婚姻中分別下嫁的是印裔和華人,因為她本身的愛沒有種族界限和差異,所以雅斯敏的廣告和電影,如此誠心的貫徹了這種偉大的情操。

雅斯敏去世後,很多人、很多時評內容,都突出了她強調有愛和關懷就能包容種族不同的差異。當我們都在認同贊賞她的同時,捫心自問:我們自己平時的言談舉止所不經意表現出來的,都做到像雅斯敏這樣嗎?有嗎?

我一名媽媽級作家朋友說,她覺得大馬時局其實會越來越好,但並不是依賴政治力量,而是人民應該做些甚麼,她突然說,比如像我那個女兒這樣“很有想法的小孩”,或者未來靠的就是這樣的下一代。

我也是這樣想。我這樣想,並不是說我自己的女兒一個人能改變國家未來的時局,而是從我的女兒、我的親戚的年輕子女對大馬環境和他們個人對“人”所持的包容情懷,看到我們這一代遠比他們這些新一代所缺乏的“寬容”,而他們比我們少了種族區別的偏見和執著。

如果,國家的未來都在沒有種族偏見和局限下,彼此眼里看到的都“只是一個人,不知道是甚麼人,不知道是華人、馬來人、印裔人還是混血兒”,誰說未來國家時局不會因此變得更好呢?

而你,這個我形容為“身份曖昧的外國本地人”,又怎麼看?

─楊微屏─

Monday, July 27, 2009

黑色的罗大佑

还在念书的时候,我对手表很执着。我要的手表,是要有角的。棱形正方形长方形都好,只要有角就好。那时我觉得,做人是不可以妥协的。原则,是很重要的。

开始在岛国工作后,慢慢的发现,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就妥协了。比如,我觉得我被剥削了,或我无理的挨骂了,或我为卑鄙的上司工作了,这些,都是辞职的理由,因为如果不辞职,就是妥协了。但是结果并不是这样的。渐渐的,你会知道,在时间的洪流之下,是没有所谓妥协或不妥协的。

这种感觉,我在看了纵贯线演唱会后,更有感触。

你知道纵贯线是由罗大佑,李宗盛,周华健,和张震岳组成的一支乐队。我是听罗大佑的歌长大的。那时,罗大佑代表的,是一个青春期的少年的叛逆。他的黑,不只是他的装扮,还有那个年代,那个成长的过程,那种忧郁,那种无可奈何,那种哀伤。所以我一直觉得罗大佑是不可以妥协的。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也从少年一晃而到了中年。中年的罗大佑,换上了全白的,镶亮片的舞台服,开起玩笑来,哄起观众来。

演唱会过后我思索了很久。20多年过去,当年之乎者也的罗大佑,必然也经历过了许多。无论爱情,婚姻,生活,必定也伤过,痛过。在这样颠簸的过程中,我们学会珍惜,学会放弃,学会放下,学会忘记。

我不也这样学会了吗?

虽然我还是很怀念那个黑色的罗大佑,但是我知道,时间是圆的,我们迟早会融入时间这个大圆圈,让岁月的河把我们的棱角慢慢的磨平。

我现在戴的手表,都是圆的。

-- 蔡欣洵 --

Wednesday, July 22, 2009

枷鎖



有時,開車上班的路上,沿途看見擺攤賣熟食的小販,趕路的白領上班族,開學生巴士的司機,甚至沿著燈柱轉圈子的瘋漢,不禁感嘆,這就是每天不斷重覆同樣步伐的生活。

賣麵的人每天都用同樣材料煮同樣的麵,學生巴士每天開著同樣的路途接載學生,瘋漢的世界會不會有一天從混沌中驚醒起來,變成一個聰明人?

有時,剛讀完輪迴論的佛書,路上看見不同生活格式的人時,會想著這些人是因為前世因果造成今世不同的命運?

是想得太多了。

偶爾我會跟朋友說,人有時因為過得太平淡安逸,就會胡思亂想;而那些每天為生計而奔忙的人,發現你滿腦子這種想法時,會懷疑你是不是吃飽沒事做,盡想無聊事。

但是,在每天看似重覆的日子,還好我的工作內容每天不一樣。從年少的熱情好奇,到現在越來越冷靜的看待生活變奏,想到從前在職場上種種僵持不下的爭執,到現在覺得退一步就可化解不必要的人事紛爭,我想生活中許多曾經的不如意,確實如你所感受的自別人身上上了一課。

退了一步再回首,其實很多時候本身的態度和固執,也是促成所謂人事紛爭的因素,沒有事情是單向的。想通了這些後,再想回每個不同的上司對我的影響,每個工作範圍內遇上的每一個人,無論是毀謗有加或是認同有加的人,一切就不再是令人煩惱的根源。

結果,放開心懷向前看,原來就解開了心頭的枷鎖。

─楊微屏─

Monday, July 20, 2009

我的伯乐

我从来没有遇见我的伯乐。

我在岛国的第一份工作,遇上一个很刻薄的老板。后来听说本地公司的老板都很刻薄,比起外国大公司,跟本地老板打工是很辛苦的。第一个老板掌管一间大公司,属于白手起家的那种。那时,我一天工作不下10个小时,每天战战兢兢的去上班,因为不知道老板今天又要发什么飚,又要以怎样的高姿态来辱骂手下。那时以为自己没有经验,所以才有这么大的压力。后来和当年的同事谈起,原来我们都经历过一样的生活。

后来陆续换了几分工作,发现原来一天工作10几个小时是很平常的事。也发现很多本地老板,对于员工的态度是,我是付你薪金的,所以你要听我的。员工常常会有为五斗米折腰的委屈。更说不上什么赏识员工了。

我那时很郁郁不得志。我一直很希望能够遇见一个伯乐,让我发挥我的所长。或遇见一个启发我的人。可是伯乐久久没有出现。

后来我遇见一个上司。上司很让人讨厌。他的“使命”,是折磨新加入的同事。我当然也是他的目的之一。可是那时我已经不是新丁。我坚守老子的哲学,四两拨千斤。上司看不到反击,没有对手,自然也感到无趣。过了一些时候,便也意兴阑珊了。可是,就是这个上司,教会了我很多事。比如,偶尔,他会传授几招其实满有用的“办公室存活守则”。或几招“对付”学生的方法。

我客观的看来,发现原来教会我们事情的人,随处都是。讨人厌的老板,其实都是反面教材。讨厌的上司,不管他品格如何,竟也有值得学习的地方。这时,对于“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又有了另一番的体会。

我曾经跟学生说过,在我的葬礼,只要有一个人说,她启发了我,那我便也很高兴了。虽然我还是觉得没有遇见我的伯乐是蛮遗憾的,但我想,希望我能够成为别人的伯乐罢。

那样,也不错的。

-- 蔡欣洵 --

Thursday, July 16, 2009

年輕真好



年輕真好。

每次我看見亭亭玉立的外甥女,越來越帥氣的外甥,還有一些剛剛進入報界,長得年輕好看的新人時,就會有這種感覺。

逛街時,林林總總的年輕男女服裝,展現出的潮流和活力,也使我深感“年輕真好”。

年輕人不一定就只會追逐潮流尖端,如果他們可觸及和你溝通的“頻道”,他們願意分享自己對任何事物的意見時,你會發現從他們眼中看見的東西,所發掘出來的思維,是一份或許我們意想不到的意見。也許那和經濟人文政治都無關,可是,就是那份青澀的部份,愈顯珍貴。

我們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變成今天這樣,有足夠的信心去表達自己的各種想法,反映出所謂的深度或內涵。就如我們年輕時都是那麼愛看書,然而政治經濟當時卻似乎和我們的生活不著邊際,我們也沒有所謂的家與國的包袱。

我剛剛出道時,在職場上因為經驗不足,尤其畢業不久就直接浸身到大都市,當時對許多政治議題和時事掌握都嫌不足,也曾因為年輕青澀,而在采訪線上跌跌撞撞過,但是年輕的好處就是輸得起,跌倒了愈不服輸,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証明給人看自己是可以站起來的。

當我是新人時,一位直屬上司告訴我,他觀察到我在新聞線上的強處和弱點,當其他的主任看不清時,他堅持每個人都有其擅長的特點,如果人們懂得發掘這個人的長處就會發掘出其特點。我很幸運的在他完全信任下,在采訪線上成長、衝刺。

今天他雖然已成為敵對報的高層,但我心里最感激的上司卻永遠是他,是他給予我的信任造就了我的信心。

如今,我不再是年輕人,然而我常常記住的是,年輕人身上潛藏的良能充滿爆發力,不要小看年輕人的青澀,他們有的是所謂成人無法返回的原點,然後我發現年輕人在發揮自己之際,如果比他們年長的人都賦予信任,即使他們口里不說,但那份欣賞卻是有動力的價值。

年輕真的很好,當一步一步走下去,累積的成長經驗,慢慢就因人而異,或培養出內涵,或其他,不管是甚麼也好,那是我們再也找不回的條件。

─楊微屏─

Wednesday, July 15, 2009

赶路

学生升上理工学院后,因为是第一次不必穿校服上学,所以有一种突然获得解放的自由。很多女学生,一夜之间长大。不再是那个素着一张脸的小妹妹。裙子短了,眼线深了,等不及的成长。

我在公关咨询公司工作的时候,公司有服装规定。女职员不许穿长裤,不许穿T-恤布料的衣服,而且一定要穿外套。即便是餐馆或酒吧,多多少少都有规定服装。酒会邀请卡上,十之八九,都会写明服装“条例“。

我不迷信靠外表吃糊。但我相信,当每个人都很拼命的在抢着敲开同一道门的时候,那个吸引住别人眼球的人,会占一线先机。这样的现实,在这个自诩用人唯才的地方,也常常发生。

然后内涵才会发生作用,让你在职场上站稳脚步。

问题在于,很多人对很多事的认知,只停留在表面。这样的情形在年轻的一代更加显著。我常常会想起我们当学生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幼稚。可是后来我发现,虽然我很希望把这些肤浅归咎于年轻,但我知道我们以前看很多书,我们会为未来打算,我们对很多事会有见解,我们知道机会是要争取的,我们知道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们偶尔也会忧国忧民。

我在学生里并没有看到这样的情操。

学生担心的是,今天的妆化得好不好,要不要去逛街看电影。短裤够不够比别人短。至于所谓经济还是人文,都是离他们太远,太不着边际的东西。当一个大环境着重于经济大于人文时,我们流失掉的,就是一代人的内涵。

周末到市区去,会看到很多我们这个年龄层的,穿着似家居服的T-恤短裤拖鞋,到高档购物中心去逛街。年轻的一辈,裸着大半个身子,也到同样的地方逛街。久而久之,你会发现,逛街的人,原来只是躯壳。

经济高度发达的岛国是矛盾的,分裂的。有点无所适从。在赶路的当儿,把心遗留在什么地方。

- 蔡欣洵 -

Tuesday, July 14, 2009

“一個馬來西亞”的臉



有一次在法庭采訪,久久沒有開庭,我坐在馬來記者群中談天。過後來了一群華文報記者,我又轉移陣地加入他們。

片刻,一名坐在旁聽席的律師夫人,忍不住坐到我後面,用英語問我:“對不起,我可以知道你是甚麼種族嗎?因為我看見你和馬來人在一起時,講的馬來話像馬來人;後來我又聽見你用華語和華人交談,又講得很像華人,可是我看你的臉時卻弄不清楚你是華人還是馬來人?”

大馬首相最近倡導“一個馬來西亞”理念,我的臉就是“一個馬來西亞的臉”,常常讓人搞不清楚是華人、馬來人、泰裔、還是混血兒?

這樣的臉,很方便進行工作,也不容易“暴露身份”。比如我去到一些異族不便出入的采訪場合時,就這樣混過去。去到一些市儈的國家如香港,有時商家比較崇外而看不起大馬人時,我只要不出聲,他們都會陪笑臉用英語來推銷產品,因為弄不懂我到底是甚麼國家的人。

父親常責備我不給這張臉化妝,很多人也直言我沒有好好修飾和保養容顏。我常常看見身邊女子都悉心照顧容顏和細心包裝時,其實我也在想為何我都沒有意思要這樣做。所以,我繼續用一張“馬來西亞的臉”,打通我工作的方便之門。

長久在社會“行走江湖”,每天和不同種族、階層、領域的人打交道,最終我覺得一個人是否能贏得別人的認同,能充分且長久性的被吸引,主要源於思想模式和內涵造就的談吐表現。

美麗無疑是一種必要的印象,然而如果美麗沒有思想模式及實力做基礎,在一些知性行業上仍很快就會被淘汰。我不知道別人如何,但是我覺得如果人們喜歡聆聽你對某些課題和事件上的意見,並且重視它而達到互動交流,那種源於自信的內涵所發揮的特質,會讓一個人更有長久的吸引力,也足以使你在某個領域有了被認同的定位。

─楊微屏─

Monday, July 13, 2009

美丽新世界

当公关后,有一次,公司安排我们部门和其他与公众有接触的部门的同事参加一个形象工作坊。形象顾问和助手们来到公司,全副武装,装备齐全。每个人都在形象顾问的“咨询”下,根据我们的肤色,“分门别类”。据说我是属于“春天/冬天”系列的肤色。然后每个人都有一本“颜色本”,根据我们的肤色类别,去挑选适合我们的颜色的衣服。顾问说,以后去逛街,就带着这本子去好了。

形象顾问当然也教人如何化妆,怎样的发型才好看。而且还千交待万交待,一定要穿高跟鞋,最好是那种细跟高跟鞋。她说,穿平底鞋,男人会觉得你是那种“工作”的人,所以不会帮你。但穿细跟高跟鞋,男人会觉得你是需要帮助的。有人帮,做起事来,当然事半功倍。

那时,同事间分成两“派”。像我们这种认真工作的,要证明自己的实力的年轻职业女性当然嗤之以鼻。比较年长的,有种恍然大悟的反应。有些还认真的换了整个衣橱。

后来,我认真工作了一阵子,也因为常常要带人参观校园走上很多路而常常穿平底鞋或厚跟鞋。仔细观察接触过的其他公关,发现原来漂亮的女生,或者说打扮得比较亮丽的女生,真的是得天独厚的。

对我这种乡下来的孩子来说,我奉行的是努力工作的教条。我的青春期,“打扮”并不是很重要的一堂课。我是后来出国后,才从杂志上自己学的化妆。所以来到大城市讨生活,发现原来所谓的“先敬罗衣后敬人”这样的俗语真的可以用上。

其实,有时候人家看的,并不一定是你现在是什么职位。而是你漂不漂亮,或入不入时。这样,第一扇门比较容易开启,而后再认真工作,就内外兼备了。

后来我发现原来自己对长得帅的男生也比较宽容。“食色性也”在这样的年代,居然有其道理。

- 蔡欣洵 -

Saturday, July 11, 2009

我沒有姓名


在總社工作時,有次和直屬上司一起在酒店推介新菜餚的場合與公關交流,那公關說“有些公關不喜歡講話”。

我的上司一臉困惑的重覆問“公關不喜歡講話?”那公關改口說是沒上班時不愛講話。我的上司反應更快,似不解的語帶諷刺說:“那記者沒上班時,就不看報紙了!”

這段對話頗“玩味”。

我確實是那種真正要度假來放鬆心情時,可以連續幾天不看報紙,不要知道任何新聞的人。如果去到別人的國家,最好是我聽不懂他們講甚麼、看不懂他們寫甚麼。

這和你輔導形形色色的人之後,若無其事去玩樂,差不多一樣。其實,不要整天把自己困於職場的角色,下了班就做回自己,在精神心理學上是被認同的。

下了班之後,我不喜歡應酬,舉凡那些和政治人物、社團人士周旋的飯局都能免則免,也沒有刻意和甚麼人攀附特別的交情,所以我是那種“吃不開”的記者。雖然有人說我的工作形式和交際網不應如此,應該是時時都要懂得如何去周旋,才能建立聯絡網來取得新聞內幕。

我並不在意這些,最糟糕的是在采訪線上,我認人的記性不好,常常人們換了衣服出現在不同場合,跟我打招呼時,我其實想不起那是誰。

也有人後來跟我熟了,當面投訴我給他們的第一個印象是“這樣冷酷怎樣當記者?”

我剛剛從吉隆坡回來家鄉時,其實有半年時間不在報界,而是在展銷會或購物廣場擺攤賣仙人掌和飾物。那段時期偶爾和報界朋友喝茶時,碰上一些政治人物,我發現對方聽到我朋友介紹我是“前記者”,而當前不是時,幾乎全程都費事再看我一眼。

半年後重返報界,重遇同一個政治人物,其態度卻和之前有十萬八千里的轉變。

我一直以此作為借鏡,記者其實是沒有姓名的,人家賣你人情只因為你在某報名堂下的一個身份,而不是因為你是某某人。

所以,記者不應酬,我覺得沒甚麼不對。就像那個下了班不喜歡講話的公關。

─楊微屏─

Friday, July 10, 2009

理性与感性:Sense and Sensibility

年少的时候,理科是我最弱的一环。后来上了大学,选了主修理科,竟也慢慢的喜欢上理科的规律和条理。上心理治疗课的时候,教授耳提面命,要以理性的分析能力去了解感性的问题,而且不可以把感情放进去。

我一直铭记在心。

毕业后当上问题少年的辅导员,每天接热线。有因和女友分手而在我办公室哭2个小时的少年,有叫我把他女儿“脑袋里的螺丝锁紧”的父亲,有未婚先孕的女生,形形色色。我都很耐心的听,很有同情心的去安慰。辅导过后,我拿起电话约朋友晚上去吃饭玩乐。

有一段时间,我很矛盾。我对自己能够这样置身度外觉得很冷酷。我问自己,是你不再有同理心了吗?是你不再敏感了吗?是你没有感觉了吗?

后来我转行当公关,开始以新闻的角度看事情。公关的职责是推广公司的好事,但在这个“卖”新闻的过程中,偶尔,心里还是会有一些挣扎。明明是没有内涵的新闻,明明是对于大众并没有什么影响的新闻,但因为职责所在,还是要把所谓的新闻“卖”给媒体。然后我又陷入矛盾。

但这样的挣扎,也是心理成长的一个平台。

在人生的过程中,我们都会经历需要我们挣扎抉择的阶段。在抉择间,偶尔我们很理性,有时我们很感性。但理性和感性是必须共存的。新闻和教学,都是以人为本的行业。我们都必须从感性出发,以理性处理。

即便是我们的人生。

-- 蔡欣洵 --

Thursday, July 9, 2009

寫新聞的人


那年,告別象徵某種意義的詩情,結束風花雪月後,把感性隱藏。因為無法處於沒有文字的世界,所以我寫新聞。

提早在求學時代就當特約記者,除了實踐夢想,其中一個原因確實是因為從此決定用理性繼續寫東西。

剛剛投入新聞界時,因為年輕,所以非常好奇,也好勝。每一項不同的采訪任務,都是一個挑戰。

每天接觸不同階層、不同類型的人,這一刻在五星級酒店采訪大人物,轉個身可能卻出現在暗角目睹三餐都吃不飽的貧困;累積透視人事虛實浮華的經驗,新聞線是最真實的成長平台。

新聞領域不乏軟性一面,感性的文筆仍有機會找到宣洩出口,理性的思維則考驗新聞立場的中立,在“軟硬兼施”的新聞工作中,我一直都非常確定我喜歡我的工作。加上長年都有定期的專欄,在正式的新聞之外,開拓更多用文字和讀者精神交流的空間。

年少氣盛時,在新聞線上追求工作的滿足感和價值感外,比較在意一些不必要的虛名。

然而,如今這些都不再重要,我對自己的要求,比較在意的是處理新聞時所持有的“社會責任”,尤其會影響到社會情緒或考慮到某些課題的新聞呈現方式,會否引起人們的恐慌時,都盡量關注下筆的“社會責任”,不被新聞目的蒙敝。

有時似乎懷疑自己每天寫的文字,是否存有價值。然而,每當只要有一個人來告訴我,從文字的呈獻中看見誠意,自文字傳達的訊息中激發省悟反思,我就會覺得很快樂。

我希望我呈獻的文字都是有生命、有靈魂、有共鳴的價值。

風花雪月的年代,我仍然懷念,但把它留在我埋葬的回憶中。

─楊微屏─

Wednesday, July 8, 2009

写诗的人


我写诗,因为我懒。

我可以写最少的字,说最多的东西。有一阵子尝试写小说,刚刚开头不久,就放弃了。因为要写太多字。而诗,让人有无限的遐思,让人可以以自己的感觉去诠释。我喜欢这种自由。

当初刚离家,心情很复杂。春天含苞待放的花蕾,夏天蔚蓝的天空,秋天飘落在走道的木棉,冬天2尺的积雪。我记得从我住的地方要走过一个空荡荡的公园,取捷径去上课。住的地方是一排两层楼的寓所,都出租给留学生,总共只有十间,对面是一所寂静的小教堂。冬天的时候,灰蒙蒙的清晨,我踩过初雪,留下一道孤清的脚印。寓所叫奥林匹斯,古希腊神话里12 名希腊神住的地方。有点与世隔绝。是这样的情景,这样的心情,让我写诗。

我不是个懂得和别人以语言分享心情或想法的人。我所能够做到的,就只是付诸于文字。

后来在岛国工作,因为文化的激荡,陌生的城市,寂寞的年轻,也让我写诗。我一直觉得,生活的艰难,或心灵上的伤痛,让我的触觉更敏感。那时,我常常在夜晚,独自坐在地铁,望向窗外,看景色快速而过。一如我的人生。写诗,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情感宣泄。写诗,是因为更孤独。

然后昨晚,电视节目访问了一个住在政府租赁组屋的一个老人家,白天在旧货市场摆地摊维生。还要养一个刚出狱找不到工作的中年儿子。但老人家每个星期有两天,都会到慈怀中心,照顾和她一样老弱的末期病人。而且很豁达的说,能帮就帮吧。

我突然为我还在风花雪月的写诗而感到汗颜。

- 蔡欣洵 -

Sunday, July 5, 2009

飛逝

我不喜歡宿命論。

我一直都相信命運可自由掌控,然而,如果現在已算是過了半生,我屈服在緣份的游移中。

緣份的惆悵,讓我想起席慕蓉的詩。

在那湮遠的回憶中,席慕蓉的詩曾傳神細膩的勾劃當時的心情。而今,這樣的心情已飛逝到似乎甚麼都不曾發生過。

兩個月前,我在山上抱起外甥的吉他時,困惑的發現完全記不起當年每天在彈的旋律,曾經那麼熟悉的,如今卻完全記不起來。後來,在回校日當晚,有個舊同學對我女兒說起當年我在學校彈吉他的事情,同學的妹妹是我現在常見面的朋友,後來聽她姐姐說了也在追問我為甚麼她不知道我會彈吉他。

在我自己沒有注意到時,原來我已忘記如何彈奏古典吉他的旋律,而且怎麼都喚不回記憶。而在刻意埋葬如席慕蓉勾劃的心情時,從敵不過緣份戲弄的那天開始,到現在我不曾寫過一首詩。

所有屬於那一站的一切,似乎久遠得不曾存在,偶爾想起,卻還惆悵。

如果可以,我仍然固執的希望擺脫宿命,不讓緣份的推手掌控。

─ 抉擇─
假如我來世上一遭
只為與你相聚一次
只為了億萬光年裡的那一剎那
一剎那裏所有的甜蜜與悲淒

那麼 就讓一切該發生的
都在瞬間出現
讓我俯首感謝所有星球的相助
讓我與你相遇
  與你別離
完成了上帝所作的一首詩
然後 再緩緩地老去 ── (席慕蓉)




─楊微屏─

Friday, July 3, 2009

缘分


其实,人与人之间相处,靠的是缘分。

不论夫妻,父母子女或朋友之间,能不能在一起,能相处多久,以怎样的方式相处,都是缘分。夫妻之间情意的深浅,父母和子女之间感情的浓淡,甚而是朋友之间交情的厚薄,都是缘分。

这些,都是我离开学校之后10几年来,经历了许多来去离合,才无可奈何的明白过来的。

我来到岛国以后,陆续换了几分工作。每一份工作,即便离职,也都为我换来几个朋友。有些,离职后继续联络了一阵子,便也渐行渐远。有些,变成长久的朋友。有些,在心里永远占有一个位子。

就像爱情。

我们年少的时候,或许都在不同阶段经历过不同的悲欢离合。有时我们快乐,有时我们悲痛,有时我们在不对的时候遇见对的人,有时我们在对的时候遇见不对的人。然后时过境迁,我们惆怅,我们感叹,我们遗憾。

你和妈妈的缘分,也就是如此。就像我和爸爸的缘分,就只有短短的5,6年。我还来不及认识那个赋予我生命的人,还来不及累积记忆,就已经缘尽了。可是在这有生之年,我们都知道,和父母亲的缘分,不在于长短,不在于浓淡,而在于我们如何都是以生命来深爱着彼此。

多年以后,我们回首,会扼腕叹息。但这一切都不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因为有一个更大更有力的推手,叫缘分,在我们的生命里,叫我们怅惘。

-- 蔡欣洵 --

Thursday, July 2, 2009

遺憾



當你提起“媽媽”,我心里有的盡是遺憾。

我的車不見時,我一直都不傷心。可是,某個心情低落的早上,我在想著我的車為甚麼會在這種情況下在異鄉不見時,卻發現剎那佔據心頭的憂傷,卻是因為我到今天還不明白8年前我的媽媽為甚麼會在異鄉,承受那種方式離世。

這樣從車想到人的心情轉變,很奇怪。

其實,關於媽媽,一直是我心里最深沉的痛苦。

那一天早上,我和姐姐坐在異鄉的咖啡店,啜著不知是甚麼滋味的飲料,心里空空的,似乎不知要如何去承載那種悲傷。

我對姐姐說,媽媽在世時,我沒有對她不好,可是我也沒有對她很好。

我和媽媽的感情比較奇怪,媽媽其實很疼我,我心里也很在意她,但是成長過程中就是欠缺親密的感覺,不像我和爸爸之間那種濃濃的、包容的感情。

我知道,如果在她活著時,我對她的關心多一點,給她的包容多一點,對她的依戀和親密如果像我付出給爸爸那樣,現在這種永遠沒有意義的遺憾,就不會存在。

你知道嗎?我在自己當了媽媽後,才一點一滴的理解到媽媽當年對我的付出,可是在我慢慢體驗到天下母親的心是怎樣的時候,我媽媽就在每個人都不能承載的驚悸中,連她自己都沒有心理準備的突然消失在人間。

─楊微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