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總是認為不幸的事情不會發生在我身邊。我獨自過馬路時並不小心,甚至認為車子總會自動放慢或停下。
直到某一個深夜,接到關於母親遇害的電話,我的整個人生和意念徹底的改變。
母親的悲劇發生後,陸續有命案發生在自己熟悉的人身上,先是自己的鄰居殺死鄰居,然後是同事的丈夫自焚、我們熟悉的老同學鍾俊杰遭遇的命案。
每一個悲劇發生後,變成報章上的新聞時,往往會有許多不相干的人作出諸多不負責任的猜測,繪影繪聲編造負面的故事,造成二度傷害。
在母親的悲劇中,自己身為記者卻要面對記者,因為突如其來的悲傷而失措,在那一刻我是非常厭惡記者的,尤其陪著傷神茫然的父親坐在太平間等候室,隔著窗口聽到異鄉其他報的記者用輕佻的語氣詢問警員關於命案的情況,爾後那個記者出現在我面前想詢問資料時,我竟然跟她說我們不想發言,而把等候室的門關上。
到鄰居殺死鄰居的那個清晨,我起床聽到兩家人在吵架,後來發生了狀況,我穿著短褲T恤跑到對面屋子時,卻看見血淋淋的身體,在那一整個早上,我完全沒有想到要把所謂的現場獨家相片拍下來,面對熟悉的人時,把這種令人心碎的場面攝進鏡頭的作法是欠缺人性的,即使後來我會被許多人質疑我是否專業,即使後來我必須為我沒有做一個記者應該做的事情作出解釋。
專業是甚麼呢?是把人們的悲痛和傷口放大嗎?
鍾俊杰遇害時,我身在異國,雖避免了必須對自己熟悉的人執行“殘忍”的采訪任務,然而在讀著報導時,心仍然是哀慟沉重的。
種種奪走無辜生命的命案悲劇,總是無休止的發生,對我來說,不只是熟悉的名字和面孔,即使是不認識的人遇害,總還會勾起那一年母親的悲劇帶來的驚悸,心總是會抽搐,不管多少年已經過去。
在很多個深夜,突然響起的電話,都會讓我的心跳劇烈加速。即使對方說是搭錯線,掛上電話之後我仍會因恐懼而哭泣。
──楊微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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