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中学的时候,大哥还在澳洲念书。有一天,他在澳洲的一对朋友,金发碧眼的“红毛人”,摸上我们在亚罗士打的家,说是我哥让他们来求宿的。那时我们的民风淳朴,很高兴的欢迎这对稀客。带稀客去参观亲戚卖小鸡的店,带他们去吃小吃。遇见的人,都目瞪口呆。那时,家乡少有游客,更别说高加索人。年迈的外婆,因为不谙英语,居然和来宾说起马来话。对她来说,英语和马来语都是外国语,应该是相通的。
那也是我第一次接触“外国”人。
后来先到夏威夷念书。因为檀岛华洋杂粹,我作为一个华人的身份并不明显。直到我转学去华盛顿州,才比较明显的变成了“少数民族”。虽然我没有经历过所谓的种族歧视,但我的身份,却十分的突出,尤其是在一个没有亚洲人的科系里。在班上,教授或同学对我很好奇,念不出我的姓氏,想知道马来西亚是不是中国的一部分。虽然我们的关系很友善,但始终有一道墙在我们之间,融不进彼此的生活。
来到岛国以后,接触的外国人越来越多。岛国因为地理限制,政府大力鼓励国民到海外发展,当然也鼓励外国人来这里投资。除了设立海外的侨民事务所帮助在国外的侨民,还兼“推销”岛国,协助外国人来本国游玩,求学,工作,投资。在国内,也渐渐的把投资的手续简化,以更吸引外国投资商。
所以岛国异族通婚的数字近年渐渐上升其实是很自然的事。
我们这一代人其实是很矛盾的一代。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我们并没有像今天的小孩那样,接触这么多家乡以外的东西,不管是面对面直接接触,或通过媒体接触。我们所知道的,我们所认知的,大多从长辈那里学来。包括了对外族人的态度和印象。然后我们长大,我们把触角伸到各地,我们开始考量我们的价值观,我们开始改变我们对别人的评估。但我们仍然没有办法忘记,外婆第一次见到金发碧眼的洋人时的态度和反应。所以我们迟疑,我们胆却。
我想说的是,我并没有刻意的去追求异族或同族友情。假如别人选择这样的生活,那也是别人的选择。但我觉得异族之间的鸿沟,是几代人传承下来的,文化和民俗之间的差距,不是我们在媒体前大力宣扬就可以跨越的。文化,包括了价值,历史,生活习惯,政治,经济等等多层面的复杂的结合。除非我们能够创造另一个大家都能认同的第三文化,否则不管怎么说,多心的人都会把它当成企图同化的过程。
也许我们的下一代不会有这样的包袱。对我们的下一代来说,世界是平的。就好像岛国的年轻人。对他们来说,世界大同,并没有文化认同的烦恼。因为他们在成长的环境中,外国人和本地人的界限很模糊。到洋人聚集的荷兰村去,你会忘了这其实是在亚洲的一个岛国,叫新加坡。
这也许是一种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轻吧。
-- 蔡欣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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