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May 27, 2009

不要告别


在规划人生这方面,我们倒是一致的。

我爸爸去世的时候,正是我今年这个年龄。当时我还没上小学,但是爸爸的葬礼,历历在目。后来,外公外婆相继过世。中学的时候,有个同学叫杨溪宏,到海边去玩时溺毙,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另一个同学嘉燕,事业才起步,就因病走了。

上个月,一个朋友因病去世。我接到电话那个晚上,刚刚看完一部叫“入殓师”的日本电影回来。第二天,赶去朋友家里,看她入殓。她家的小孩刚刚考进英国的医学院。而她,47岁。

前天,一个同事的妻子和癌症搏斗了一年,过世了。

在人生的旅途上,每隔几个脚步,我都必须稍微停下来,跟提早离开的朋友亲人告别。这告别的过程,有时伤感,有时无奈,有时悲痛,有时心酸。所以每次我出国,都深怕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什么人。

所以我规划我的人生。但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是规划不来的。今年之后,每一个过了的年,都是额外的日子。因为爸爸没得走下去,所以我要接着他的脚步,好好的活出他留下来的岁月。

"In my house we have a rule: Nobody leaves the house angry because you don’t know if you’re going to be alive by the end of the day and those left alive will have to live with that.” – Mrs Yehudit Tayar, a Jewish settler who lives in Beit El, on the West Bank.

-- 蔡欣洵 --

Monday, May 25, 2009

底線


孩子考試前三天,我帶她隨大夥兒上山,她全心全意享受旅遊樂趣,開心慶祝生日,行李中沒有任何教科書和作業本,只有金庸武俠小說。

她說,所有準備功夫已事前做足,有信心上考場,所以我允許她盡情玩樂。

這是一份信任。

我那小帥哥外甥,還有目前在俄羅斯唸醫科的漂亮外甥女,他們都樂於分享不能對其他大人訴說的秘密,因為知道他們的心理建設完整,懂得所作所為可能面對的代價,所以我可以信任他們的放任。

對比很多家長,在考試前嚴密督促,這個不可以做那個不可以玩,孩子感受到的是壓力,及更多的壓抑,不是快樂。

有限度的放任和玩樂,並不會影響正常軌道。

我還不足21歲時,已用自己賺的錢買下第一份保單,從我工作的第一天,我就預定目標一年後銀行戶頭要達到多少存款。規劃好我多少歲時就要擁有自己的車子和屋子,完全不靠任何人資助,自己全心全意努力工作之餘,卻也允許自己在設定的底線下盡情玩樂。

即使現在我不想死去,可我連符合法律程序的遺囑都已做妥。我的生活一直都有規劃的進行,從以前到現在。當我的親人面對心靈上或其他方面的艱難時,我也不會坐視不理。

我想,如果一個人一直都知道自己正在做甚麼,未必會跌入罪惡的漩渦,也不見得偏離軌外。很多看起來循規蹈矩的人,反而卻不見得都在正軌中。

──楊微屏──

轨外


这些日子的笔谈,我发现其实这20年来,我们走的路很不同。也许因为这样,我们的人生观也有很大的差异。

比如说,我从来就没有放纵过自己。我没有喝醉过。没有飚过车。没有尝试伤害过自己。找到工作后的第一件事是买一份保险。我是那个不敢稍稍走出轨外的孩子。

我在大学第三年的时候,跟了一个教授做研究。教授主要研究家庭背景对犯上强奸罪的人有什么样的关系。研究的对象是在监狱里的强奸犯。除了研究,教授还每个月到监狱一次,给犯人作集体辅导。有一次,教授说: “你呆在实验室里看数据也研究不出实际的情况。跟我去辅导吧。”于是我在一个阴冷的早上跟着教授的车到郊外的一所监狱去。车子经过灰蒙蒙的,没有生气的麦田,然后经过一座坟场。

这样的一个早上,我和教授在层层铁门内,面对10个被治罪的强奸犯。

我尝试去了解他们的背景。我尝试去了解在怎样的情况之下,他们会不顾一切的越轨。然后让自己多年的人生,被锁在这个孤清的坟场隔壁。而他们,或许也在想,是怎样的一个情况下,这个娇小的年轻亚洲女子,会远渡重洋,来到这个孤清的坟场隔壁。

后来我发现,原来学生当中,有许多放纵的少年,有许多放肆的岁月,有许多在轨外行走的人。这些,也许是岛国高度经济发达的必然的结果。

我一直都不是很了解。我很平和的接受了这是一个选择,我也很尊重这样的选择。但是对我来说,放纵只会让我在黑暗里走向更黑暗的深渊。也许我的选择会让我失去很多斑斓的青春,但是我是个不愿意迷失方向的人。

所以我是那个不敢稍稍走出轨外的孩子。

-- 蔡欣洵 --

Saturday, May 23, 2009

申請留級



你的小學、中學和我一樣。小學畢業典禮是吉華HKS三間華小集體在一家酒店舉行,我想不起在那個年代,到底是在哪一間酒店。中學卻真的好像沒有畢業典禮。

從戴四方帽的舊相片揣測,可能我有幼稚園畢業典禮,不過我沒有印象。我沒有唸大學,沒有那個讓天下父母都感到苦盡甘來倍感欣慰的畢業典禮。

在“社會大學”中,我們都有修不完的課程,“科目”概括職場、人事關係、婚姻、三代相處的智慧、親子關係、個人EQ等。說真的,這當中沒有哪一門不是學問,也沒有畢業的盡頭,都是一生在學習。

在現階段,我不願意自人生真正畢業,去讓別人唱一曲最後驪歌,我還有不能輕易放下的牽掛。

我常常在危難時請求上帝,我的小孩還沒有長大,還有年老的父親要照顧,所以請不要在這時候把我帶走。

在20出頭時,我似乎很喜歡糟塌自己,不注重健康保養,甚至試過在八打靈再也回家路上,喝了酒帶著七分醉意三分清醒,夜深獨自騎電單車上高坡,閉上眼睛嘗試會不會釀車禍……。

可是,11年前開始,我就不再有這樣放肆的念頭。上周我還去做體檢,確保沒病買安心,有病就速醫,在我能力範圍內,我還不願意在人生中“畢業”。

我要一直向上帝申請“留級”。

──楊微屏──

Thursday, May 21, 2009

毕业典礼


这是我出席的第N个毕业典礼。除了自己的,这些年来都是出席学生的毕业典礼。偶尔,有些学生经过三年,蜕变成更成熟,当然会感到欣慰。有时候,学生不感恩,我也习惯了这种年少的不羁。

每次我坐在那里看学生上台领文凭,都会不期然的想起自己的毕业典礼。

我好像没有参加过小学或中学的毕业典礼。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有毕业典礼。记忆最远到幼儿园。中学一离校,我忙着办出国,刚好妈妈因心悸入院,家里没有可以办事的大人,哥哥们又都出国去了,所以有没有毕业典礼并不很重要。

大学毕业的时候,妈妈千里迢迢飞到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出席典礼。那时,学校很大,毕业的人很多,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人怀念的倒是那春天的气息,有一种重新开始的感觉。

后来硕士班毕业,因为是自己工余苦读回来的好成绩,所以有一种暗自的骄傲和苦尽甘来的味道。

每一次的毕业,我都觉得自己又一次完成了一种不知名的使命和期望。松了一口气以后,再朝下一个驿站行走。这样的旅行下去。

其实,我们常常都自一个又一个的过程毕业。恋爱,然后失恋,毕一次业。找工作,面试,失败,又毕一次业。工作,让人背叛,再毕一次业。这样的毕业下去。我们都是这样的吧。你当妈妈,有一天也要毕业。因为你也要和小朋友一起成长。小朋友毕业成为大朋友后,也就是你自妈妈的角色毕业的时候。那时你将和小朋友以一种新的身份相处,因为小朋友也变成妈妈,而你们有同样的身份。

到最后,我们自人生真正毕业,让别人唱一曲最后的骊歌。

-- 蔡欣洵 --

Monday, May 18, 2009

立+羽=翊



我也沒有參加畢業旅行,不過在我中五畢業後,父母讓我和一名世交 家庭的同學到泰國旅行。

出門前父親叮囑我千萬不要去玩主題公園中的“海盜船”,到芭堤雅則千萬別玩水上降落傘,因為太刺激危險。

我一口就答應,可我去到泰國就一心一意找這兩個玩意兒,以身試法,不亦樂乎。

我一直不是聽話的孩子,就像你所知道的,很多父母都很介意孩子在“求學時代做的一件事情”,我也做了。

當我開始成為母親後,我常常在想,一個年輕時我行我素,叛逆任性的媽媽,要如何去教自己的孩子?如果阻止孩子做某些事,再看回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會有說服力嗎?

所以我一開始就希望上帝給我一個“不要太乖,有一點壞壞”的孩子,這個願望果然也實現了。

孩子5歲之前,保母傍晚經過我家附近的兒童遊樂場,看見我站在一旁看著孩子坐在秋千上,卻把秋千轉個360度後任由人和秋千一起在旋轉時,瞪大眼睛不能置信的望著我。

孩子10歲時,帶她去韓國“愛寶樂園”,一起坐上韓國最高最快的過山車,在3分鐘內以每小時104公里時速奔馳在全世界最陡的77度坡度,下來後同行的團友都覺得這個媽媽太不可思議。

我知道即使你說不,孩子還是會蠢蠢欲動背著你冒險,所以乾脆讓她從小就不斷經歷冒險刺激。

然而,媽媽確有媽媽的顧慮,孩子的安全,孩子開始要的自由和獨立,媽媽能放手的界限又去到哪裏?

這是我最近一直在思索的問題,我一直在學習如何適度的放手。

我希望我的孩子和她的名字一樣,有足夠信心獨立時就撥動羽毛勇敢的飛,她的名字是“立+羽”=“翊”。

──楊微屏──

一路风光好


我从来没有和朋友们出游过。 除了在外国念书的时候。

小学六年级的毕业旅行我没有参加。因为妈妈在我哥六年级的时候把我们带去新加坡旅行,所以我们不再需要参加毕业旅行。中学的时候,除了随文化团到槟城和吉隆坡表演,就只有一次女童军在学校露营。日来峰,也是跟妈妈去的。那时,妈妈年轻的同事在冷冷的山顶教我跳舞。

出来工作以后,每一次的旅行也都是跟妈妈去的。以前是她带我,后来我带她。

假如你问我,我会觉得这是我成长过程中的小小的遗憾。就像你的外甥所说的,就算是失败,也要让我尝试,因为我们都要经过失败,才能更享受后来的成果。

可是妈妈有妈妈的顾虑。我曾经尝试的去了解这种顾虑,虽然到后来我未必会认同。

年轻是唯一可以从失败中吸取经验的时候。年轻是可以冒险的时候。年轻是可以大无畏的时候。拿掉这些,年轻可能很安全,但年轻也可能很无力。

能不能让年轻的心没有牵绊的飞翔,很大时候是取决于父母亲的信心。不只是对子女的信心,还有对自己的信心。相信自己已经把孩子教好,相信自己已经让孩子学会展翅。这是选择问题,无关乎对错。

而你,会不会是那个让孩子走自己的路,寻找自己的风景的人?

-- 蔡欣洵 --

Sunday, May 17, 2009

尋幽探秘



這兩天和姐姐一家人到日萊峰渡假。在上山的四輪驅動車中,沿途想起年少時和朋友爬山的故事,細說有趣情節和年少帥氣的外甥及女兒分享。

那時妳們都參加女童子軍,我卻選了沒甚麼人加入的海軍團,班上一名我不記得他名字的男生,喜歡戲謔我是“不懂游泳的女海盜”。

有一次,我和這些海軍團員一起沿森林山路攀日萊峰,傍晚下山時卻在林中集體迷路,後來看見很陡的壁峭垂著一條粗繩子,銜接到眼睛可看見的山間車行道。碰巧送水上山頂咖啡座的客貨車經過,於是男生和女生們就一個個輪流抓著粗繩,一步一驚心的沿山壁踩下去,落腳在客貨車敝開的後座,安然度過有驚無險的經歷。

外甥很“羨慕”。但,問我當時是否害怕。回想冒險經歷,恍然年輕人通常並不懂得害怕,只會覺得好玩。

正值青春期的外甥後來分享心情故事時,說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話:“有些事情即使做錯了會失敗,但至少讓我去嘗試,而不要因為不會成功而不讓我有機會試。”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人生際遇,每一條路走下去,在分岔口就必須作出抉擇。取決於當下那一念,走下去是康莊大道,還是荊棘滿佈,選擇了就要走下去。

沒有盡頭的人生路,總會一再有更多的分岔,每一段不同的路,沿途有不同的風景,累積不同的經驗,這樣走下去,走過歲月,一點一點的成長。

然後,年少氣盛就慢慢澆熄。心頭包袱,能放下的就越來越多。

你所謂的看淡,我所謂的當下,你一再強調的剎那永恆,我學會的無常,其實都源於不同的出發點,在歲月無聲監視下一步一足印,相遇在不同岔路的交會點。

──楊微屏──

Friday, May 15, 2009

拼图游戏


美国开放的媒体作业,让我在三年里几乎亲眼般见证了许多所谓大时代的变迁。学运,接下来柏林围墙倒塌,苏联瓦解,冷战结束,美国出兵,到克林顿那年的美国总统选举,甚至是肯尼迪的外甥被控强奸,或MTV首次为麦克杰逊的音乐录影作出全国首播,电视上的画面好像走马灯,非常不真实。

是那个时候,我发现原来当少年的我还在风花雪月的写诗时,大时代正在我身边风云四起。

我外婆生前常常说,人是很“化学”的。忽然间,就蒸发了,或不见了。所以我们都不是归人。而对我来说,人生就是一张拼图游戏。每天都是小小的一张拼图。其实我们都不知道结果会拼出怎样的一幅图来。就知道每天一小片一小片。要过了一段时间才有点恍然大悟,看见一些端倪。

所以不管是大时代还是我这种营营禄禄的人生,始终是一方来,八方离去。

我想起工作了几年后通过上司向公司申请赞助我升学。等了很久,始终没有正式的回音。后来上司告诉我申请不被批准,然后很隐晦的说了一些理由。过后,我通过一名在人事部工作的朋友,才发现原来我的申请被上司扣住了,根本没有呈上去。那时我已经自费升学了,而因为还在公司工作,便没有把事情说出去。可是我一直觉得我被蒙蔽了,所以对上司完全失去了信任和尊重。当然也很气。

很多年以后,我离开了原来的部门,前上司也被调到另一个部门。在公司见面,我们点头打招呼。后来前上司的父亲病逝,我和同事去吊唁。前上司看见我,非常的讶异,因为没有想到她背叛的人会得出现在她父亲的灵堂。她紧紧的握住我的手。

那一刻,我发现原来我忘记了很多年前那种愤愤不平的感觉。

因为人是很化学的。就算是大如冷战,还是会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然后成为过去。有一天,当我们蓦然回首,我们会轻笑。不是因为我们妥协,而是因为我们瞥见了一丁点的永恒。

-- 蔡欣洵 --

Thursday, May 14, 2009

秋去冬來



當你在檀香山那端猶豫之際,那一年在沒有春夏秋冬的大馬,我已從吉隆坡新聞學院,回到家鄉繼續穿上白衣藍裙,在中六的校園中上課。

我唸的是文科,轉校到住家附近的女中,在清晨涼涼的風中,抱著書包,走路去上學。

學校里,只有我唸的那班有華裔學生,很多都是我們過去在母校的同學。我每天走進學校大門,直接進班上課。因為選修華文,在沒有華文老師的學校中,就在別人上數學課時,走出教室,坐在接近學校大門的涼亭看書自修。

很多年後,我去到這間學校進行采訪工作時,發現自己對環境是如此陌生,連廁所和食堂在甚麼地方都不清楚。

但是,那一年我靜靜的在家里仔細翻閱報章,關注電視新聞,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學運領袖“吾爾開希”穿著睡衣,頭繫白布的出現在鏡頭前,爭取和國家領袖談判的畫面。

遠在這方的我,一個人,沒有任何同道中人,自己靜靜的,心在悸動。

很多年後,從報章上發現當年的吾爾開希,在美國成家立室,變成發福的商人。當年學運患難鴛鴦封從德和柴玲也已各自分飛,身陷囹圄的王丹終於被釋放。

年輕熱血,曾經在某一個凝集點流向同一個方向。

有沒有參與澎湃飛騰的集體行動,在理智和衝動之間有沒有一絲遲疑,未必是每一個人必須的決定。

不是每個人都會在某個“大時代”留下痕跡,未必每個人都記得清自己曾出現在甚麼環境,也未必每個人都有必要去參與某個時代之下的某個形式。

夏天過後,秋去冬來,沒有永遠停駐的畫面。

激情過後,等著人們的終究是現實。現實,往往都需要妥協。

──楊微屏──

那年夏天

我第一次出国,到檀香山去上课。那是1989年。五月夏天刚刚去报到,就碰到学运在遥远的东方进行的如火如荼。我记得学校那时是在市中心。从大楼走出来,就是一条步行街。街上常常有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推着从超市顺手牵回来的手推车,里面堆满了衣物和日用品,这样就是他们的所有的财产了。

班上从香港,台湾,和中国来的同学都疯了。香港来的同学有一天叫住我,说下午在步行街有一场集会,让我一定要去。我说好我去。于是下课后,我留在大楼外,看我生平第一次的学运街头集会。演讲的年轻人很激动,他的同道也很激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群效应,大家也越来越热切,好像远东忽然间便变成了切身的事。远远,流浪汉缓缓的推着手推车,在垃圾桶里找再循环铝罐。这边厢的热血青年为了理想而声嘶力竭,那边厢,经过大半世纪的老人,静静的找生活。这样的对比很吊诡。

对一个刚刚离乡背井,从一个小镇到一个大城市去生活的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文化冲激。我并不知道要如何去反应,更不知道要如何去感觉。我只知道,我是来念书的,赶快把书念好,不要惹事就好了。于是我悄悄的走掉。

很多年以后,我从事和媒体相关的工作,接着成为一个教育工作者。偶尔想起多年前那个夏天的午后,还会有一丝丝的遗憾。其实,我可以更融入那个环境,更直接的接触那种热诚。可是我选择了在外头观望。那时,我是那个在边缘找生活的流浪汉。

媒体和教育一样,都是心的工作。都要伸手去触及。你让读者反思,我让飞扬跋扈的少年上下求索。

20年前我让心在外远远的看热闹,20年后,岁月让很多未知都沉淀下来。心,更扎实了。而假如有一天,有一个学生,只要一个,能够说老师她启发了我,我便也算是走到过了。

-- 蔡欣洵 --

Wednesday, May 13, 2009

無常的浮沉



有一次,駐紮在檳城的上司因為當天北馬沒有意外新聞,就問我這邊有沒有,我當時在msn打了一行字:“我去找找看”,然後我們自己也覺得很怪,自嘲這是“無良行業”。

當記者這麼多年,關於天災人禍,關於國泰民安,已不僅止一個汶川地震,考驗惻隱之心。

尤其涉及死亡的意外新聞,采訪死者親屬,記者是否麻木不仁執行任務,或是能以同理心去把采訪工作人性化,一直是理性和感性之間,必須真誠處理的心緒。

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意外中,失去至親的痛,如果不曾親身體驗,是真的真的,不會理解那種針刺進肉的沉痛。

我的母親在非常恐怖的經歷中喪失了生命,不願悲劇被采訪的記者女兒卻上了報章的頭條。在很長久的後來,進行采訪工作時的我,在同理心的惻隱中,卻融入許多死者家屬的傷痛情緒。

因為多了一份理解,也使到看似麻木的理性工作,因為人性化,而讓自己和對方,在傷感中逐漸緩和不安。不安,源於不想干擾傷痛中的人,可是職責,卻必須讓痛苦中的人重新觸動和我曾經歷的相似劇痛。

新聞工作,要有人性,一直是我的原則。

我記得當年的我,為甚麼要成為記者。因為這是一個可以最直接參與社會不同層面的行業,無時無刻從世間悲歡離合、人情冷暖中,不斷反思、並且可通過自己的筆,用文字的力量喚起更多讀者一起反思。

我不記得一年前的昨天,我正在做甚麼。

我只知道從過去到未來,我的職業仍會不斷帶領我和許多傷痛的靈魂,面對心靈的煎熬。

然而,我學會“無常”。

──楊微屏──

青春的色彩


一年前的昨天,你在做什么?

我对日期不敏感。很多次连自己的结婚纪念日都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看到报道,我也不会记得一年前的昨天发生了汶川大地震。

我很宿命。我觉得所谓的国泰民安,其实也就是一个国家的宿命。而灾民的宿命,在这一刻让全世界见证。可能是因为这样的宿命观,我的喜怒哀乐起伏不大。所以看到自然灾害带来的悲剧或悲情故事,环绕我的,只有一丝丝淡淡的哀愁 -- 以岁月换来的一种平静。

和学生谈起,因为是去年的事,所以大家都还记得事件的发生。但是,再谈下去,你会发现,其实学生并没有很深刻的感觉。苦难离他们很遥远。失去双亲或脚的孩子们,对他们来说,只是悲惨电影里的一部分。电影散场之后,他们关心的,还是自己。

我当然不奢望年轻的学生会如何被影响。但我会想起我的少年时期,天灾人祸如何让我深深的反思人生的意义。多年以后才发现,这样的感情原来让青春的色彩更浓郁,更让人感动。

而岛国的青春,少了一层的底蕴。

生命是短暂的。一点一点的流失。一不小心,就是永恒了。年少当然可以轻狂。但是以怎样的姿态燃烧,为了什么而燃烧,却会让这短暂的生命里有不同的路途。也许,这样就决定了青春会不会苍白,人生会不会无悔。

-- 蔡欣洵 --

Monday, May 11, 2009

燒成灰燼



常常,身邊一些比我年輕的朋友,會洋洋自得的炫耀青春,訕笑別人逐漸年華老去。

然而,我冷眼旁觀,心頭只浮現輕蔑冷笑。

誰,不曾年輕過?誰,又不會老去……?

我想,就是你說的“心里那一團火”。如果一個人在年少輕狂時,曾經義無反顧、隨心所欲的追逐自己的夢,縱使最終被熊熊烈火燃燒成灰燼,再回首時仍會驚心動魄。而且,心甘情願。

年紀大了,人就會逐漸失去放縱的勇氣,任何事都要小心翼翼的衡量得失。現實的條件,加上失去青春的本錢,身上有再多刺的人,都可能會有不同層次的妥協。

雖然,妥協並不代表同意,但有時卻必須是一種無奈的接受。

這時候,年輕歲月中的輕狂不羈,盡情燃燒青春的勇氣,就是此時平淡、妥協的生活步伐中,回首但覺安慰的記憶。

因為這樣,就能輕看比你年輕的人,用他們的無知來嘲笑他人不再擁有的青春。

因為這樣,你就因為你不曾留白的青春,已經被你的熊熊烈火盡情燒成灰燼,而覺得你曾擁有的年輕,遠遠超越他們現在的蒼白。

因此,你就不會再介意歲月流逝,年華老去。

回首,有的是─心─甘─情─願。無悔。

──楊微屏──

牡丹盛开

(Photo from omy.sg)

周末,我坐在偌大的剧院。剧院几乎都满座了。很多年长人士,有些年轻的学生,不知道是冲着名剧,还是白先勇的名气,都来看这不是很“流行”的昆曲。为了推广昆曲,还特地编了“青春版”的牡丹亭。而且,到西方国家如美国,甚至是歌剧的重镇英国和希腊走了一大圈,才战战兢兢的在亚洲公演。并选择了人文气息不是很浓厚的岛国。

我没有看过昆曲。也不敢说我懂得欣赏这些艺术。我是为了白先勇这幕后推手才去的。读了这么多年的游园惊梦金大班寂寞的十七岁永远的尹雪艳,白先勇这个很遥远的名字,终于在这个小小的岛国出现,让我远远的仰慕。

我看的是下本。看到一个结局。我对故事没有什么感觉,对唱功,因为没有研究,当然也不敢评论。可是,整个团所付出的人力和物力,却让人感动。

我念书的时候,并不知道其实自己要的是什么。虽然对华文的兴趣浓厚,但好像也并不十分热中。后来选择主修心理学,好像也是因为一个新的领域而引起的兴趣。回想起来,我实在并没有对一些什么东西表现出一种义无返顾的热诚。

不像白先勇。不像牡丹亭。所以当我看到那连一弹指,一板腰,一碎步,都一丝不苟的表演时,我很感动,也很惭愧。因为在我的人生里,我并没有认真的反思,找出心里那团火,能够让我穷一生去追寻。

你说我很谨慎的踏出每一步。其实,也许因为这样,我错失了很多让我热情追求的梦想。也许,人生是必须有一些随性的,这样,才能在心里找到那盛开的牡丹。

- 蔡欣洵 -

Friday, May 8, 2009

交會點


在新聞學院唸書時,宿舍就在教室樓上店屋,不符合我想像中的“學院宿舍”設計。

宿舍內有3間寬大的房間,我住的那間有8個女生,分佔4張分上下格的淺藍鐵床。我選靠窗的上格床,晚上睡不著時,透過玻璃窗遠眺夜色。

異鄉的夜,總是讓我感到淒迷疏離。

同室的8個女生,其中一個吃素的佛教徒和我特別投緣,她非常“性格”,高我一班,常常在班上因為時事課題,激動的和老師辯論。“六四天安門事件”時,她甚至會跑到中央藝術學院旁的駐馬中國大使館聲援中國學生。

缺錢用時,她來到我放學後工作的便利店,我為她做加料的午餐。周日,她會陪我去基督教堂,然後形影不離一整天。

我逃課和同學去金馬崙時,她沒有去,但一大早起床為我做“愛心便當”,送我和同學上巴士。

我在異鄉求學、工作時,生活中都不曾孤單。在人生不同階段的交會點,身邊一直會出現像她這樣的守護天使。

不管多少年過去,在每個階段真正交心的朋友,悄悄的嵌入心底,成為記憶庫里的財富。

一直以來,我知道關於我的流言不斷,而且都不會是甚麼好事。可是,我並不很在意。

我重視和在意的,只是儲存在記憶庫里的好朋友。孤單沮喪時,想起這些真心的朋友,就會覺得幸福。

因為幸福,就可以把所有不重要的人攻擊的惡言,當作垃圾,當然,是那種不能再循環作資源回收的垃圾。

──楊微屏──

相对论


我初到大学报到时是冬天。学生处把我派到本地生的女生宿舍。那时离开学还有一两个星期,美国学生没那么早来报到。所以宿舍很静很冷清。

有一个晚上,外头缓缓的就下起雪来了。越下越大。我一个人坐在窗口,依偎着暖气炉,看着窗外越来越多的学生,跑到宿舍后头的小山坡打雪仗。初次离家的孤独,在这冷冷的西北部,渐渐把我笼罩。

后来室友搬了进来。她慢慢的把房间里她的那一部分装饰起来,跟我空荡荡的比起来,差别极大。之后的一段日子,虽然和室友相处的没有问题,但毕竟她有她的天地。

于是我常常踩着一英尺的积雪,独自在冬夜走到音乐系的礼堂看演奏会。或到学生中心看经典电影。

我主修心理学。因为不是能够“赚钱”的科系,所以亚洲学生近乎零。在班上,教授都知道有一个矮小的亚洲女生,同学也带一种很好奇,虽然友善却很远距离的态度和我相处。所以是交不到外国朋友的。因为文化的不同,冲击太大,而且美国是个自我主义膨胀的国家,所以美国学生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一个来自不知名的国家的亚洲人。

我想说的是,每件事都有两面。初次离家的独立与自由,一定会有孤独与孤单相伴。友善的同时,也可以很冷漠。而寂寞的深处,也许是愉悦的。宇宙,也一定要有这样的相对,才会得平衡吧。人生不也是这样吗?

-- 蔡欣洵 --

Thursday, May 7, 2009

兩極層面中



中五會考後,我到吉隆坡新聞學院唸書,雖然終究來去匆匆,只是過客。

當我在家鄉時,除了你是同類,其他人基本上不能“消化”我想的東西、聽不明白我講的話。

但是,在新聞班,有很多我的“同類”,那是我求學生涯中很快樂的一個階段。

那是我第一次離開父母和家鄉,“獨立自由”的感覺很棒。

一些同學課餘打工賺學費,或者幫院長做事以獲半免學費。

雖然學費和生活費都充足,可是每周我還是做4天“計時工”,放學後在宿舍樓下一間便利店工作5小時。每周領一次“血汗錢”後,周日就出去玩一整天。

每個周日,一個吃素篤信佛教的好友,陪我一起到富都車站附近一座古老的教堂做禮拜。過後,我們就穿越充滿唐人街特色的茨廠街,有時有目的、有時隨興的邁向下一站。

偶爾,我們去看粵劇、聽各類講座,有一次還聽余光中賞詩。有時,我們泡書局,或去一些大學或大專開放日。吉隆坡周圍的旅遊區也有我們的足跡,有時在茶坊懶懶的度過一個下午,在那兒學會茶藝,有時還幫忙在哪邊打工的年輕工人收拾茶具。

那時,完全不受時間限制盡情的玩,每個周日回到宿舍時,都已超過午夜12時。有一次追不上最後一班巴士,在街頭打電話給在報館值夜班的攝影老師求助。

當時在吉隆坡遇到的很多長輩,看見我放學後去工作,都會稱贊我是懂事的孩子。可是他們不知道,我每個周日用自己賺的錢盡情的玩樂,甚至還和同學相約逃課跑到金馬崙高原玩上幾天。

這些瘋狂的記憶,現在回首仍令我懷念。當我的年齡在歲月中飛躍,我想告訴你的是,在你看不見我的這20年中,我一直是活在兩個極端層面中。

有時,全心全意、瘋狂而積極;有時孤獨封閉在內心的陰晦處。

但是,就像我一直反過來安慰所有我喜歡的好朋友般,在生活中我的“心”並非完全不在,只是有一些“角落”如果不要刻意研究它,我仍然是值得放心的。

──楊微屏──

生活的姿态


你知道我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妈妈很努力的工作,让我们不会感受到“贫穷”。可是无论如何,我们的生活还是很节俭的。

我到大学注册后不久,因为知道妈妈负担我出国念书的经费不轻,所以很心急的想要找工作。我有远虑,不敢打非法工。辗转的打听到在校园里工作每周20小时,便只需付三分一的学费,同时也还可以赚取生活费。后来有个在图书馆工作的朋友告诉我馆里某个部门在请人,叫我去找一个叫珍的主任。于是我摸上门。

珍有点意外。问我:“你向学生处申请了没有?”我一头雾水。但珍人好,说反正我已经来了,就面试罢。于是她让我把一叠的图书卡照编号次序排好,然后又考打字的速度。这样就请我了。申请手续还是后来才补办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插队了。原来跟学生处申请的人很多,要排队面试。而我,则直接摸了上门。毕业后来这里找工作,然后工作,也要争取,才能生存下来。

我想,是这样的成长经历,造就了我积极的态度。这好像跟少年的我很不一样。

我相信人是要用心去生活的。圣严法师说,对于生活的姿态,就是要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这也是我对待生活的方式。

我不敢说只要乐观积极就能够掌握一些什么或改变一些什么。对我来说,所谓的永恒,就只是我们在世的几十年而已。我不想在我弥留之际,有一些后悔或遗憾。永恒也罢,短暂也罢,只要真心的对生活付出,不管有没有回报,都是美丽的。而我所追求的,就只是那份美丽而已。

其实,能够跟着感觉走,是幸福的。你会不会觉得过这种自律的生活的我很陌生?

-- 蔡欣洵 --

Wednesday, May 6, 2009

跟著感覺走

你一直很用心、謹慎的踏出人生每一步。

而我,一直都是跟著感覺走。

這些日子文字對話,引領窺視內心,我發現自己從過去到現在,都是跟著感覺探索人生。

我不會覺得人生有任何事物會是永恆,我在意心靈上的感受,卻不是很用心於有形的事物。我不相信永恆,尤其過去經歷的生離死別,已經使到我不再相信用心、專注,就能掌握人生值得期望的事情。

這方面,你看起來比我樂觀。

我內心里總蘊藏著憂鬱,我曾經措手不及的經歷一次生離、一次死別後,從此就不能集中精神去刻意“經營我的生活”,就是那麼隨著感覺看待發生的一切。

就像你所說的,“注入怎樣的靈魂”。我欠缺的就是“注入靈魂”的動力。

我應該是任由“靈魂自由飄蕩”,不想留住,也不想注入甚麼。

也許是我害怕失去,所以不願擁有。恐懼失望,所以不願期望。

─楊微屏─

回来的地方

我跟你不同。在岛国工作,步伐很快,每天处理掉的东西很多,所以下班后,我都会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那时,最想的,就是回到自己的“窝”。而这个窝,我自己建立起来。

我刚刚来到岛国的时候,哥哥们租了一间两房一厅的政府组屋。很简单的家具,很不肯定的生活。后来哥哥买了一间老旧的单位,我们就这样搬了进去。沙发还是前屋主留下来的,皮制的表面有点龟裂。仍然是很简单的家具,不肯定的未来。也许是因为这样的不肯定了很多年,我很希望能够有一个我可以称作是我的的地方。

所以从看房子到选房子到装修房子,我都很在意。因为我知道,接下来的几年,我要给与这房子生命。

偶尔,我会怀念家乡那种睦邻的生活。我会怀念邻居阿姨时不时隔着篱笆递过来的菜肴,也还记得我出国念书前她给我缝的一个大书包。过年在后院蒸年糕,烘糕饼。我记得我们提灯笼,也记得有一阵子租我们房间住的远房舅舅参加了睦邻计划半夜去巡逻。

虽然岛国里这种情形不再,但我对家的眷恋依然如昔。对我来说,房子并不特别重要,重要的是你给房子注入怎样的灵魂。所以我很老实的每天回家烧饭,做一些家事。周末,打开窗户,然后泡一壶咖啡,看一本书,或打理屋外的花草,这样,便是我很家常的生活了。

我的家装修很简单,不堂皇。你和小朋友来,可能还要打地铺。可是最重要的是,这是我每天会很想回来的地方。我累了可以回来歇息的地方。

我就这样很俗世的住下去。

-- 蔡欣洵 --

Tuesday, May 5, 2009

只是窩

住的地方,我幾乎沒甚麼要求。

我和女兒討論過,發現在屋子里,我們只需要一個空間上網、看書,其他的好像並不需要。

以前,在媽媽的家,我常“出現”在兩個地方,客廳的其中一張靠窗的沙發和我的房間書桌前。我做的事情,都是看書、寫日記、寫詩、寫散文、寫信。當然,現在看書以外,後面的那些風花雪月不再屬於我。

所以,屋子有沒有油漆,大不大,有甚麼東西在裏面,我幾乎都沒甚麼要求。而且,越小越好,我不喜歡花時間做家務。

我住的屋子,不是我選的。當年在吉隆坡準備搬回家鄉,可是我連回來選購屋子的耐心都欠缺,直接交給父母去選購,結果他們選的是廉價排屋,我也照單全收。

我想,這種當時只有3萬5千令吉的廉價排屋,有3間房,客廳和飯廳,符合我剛剛出來工作才4年的消費能力。而且,我是那種不想做“屋奴”的人,如果要我把收入的大半都用在供屋子,節衣縮食,那我寧願不要。

鄰居都把廉價屋耗資裝修得儼如高價屋,我們家是少數不裝修而夾在其間,顯得非常寒酸的一間。女兒說:“這樣的好處是匪徒才不會有興趣來打劫”,真是經典的形容詞!而且,說中的也是她媽媽的想法。

不過,閒雜人,總是過度熱心地關注我的屋子沒有裝修。

我家後面是區內最大的警察宿舍,所以治安還不錯。因為住久了,整條街還有不少相熟的鄰居,互相照應,住得還算安心。

原本,我不認識所有鄰居,自從有了小孩,傍晚帶著她去散步,讓她和同一條街的孩子們一起踏腳車、打羽毛球、提燈籠,不管是對面的印裔孩子,還是其他華人的孩子,小孩建立了友情,也使到媽媽之間,從陌生變成互相信任。

關於住的地方,我的要求真的非常簡單,就是能夠讓我和家人安心的看書、睡覺,就可以了。

以後,甚至我想我可以成為離開俗世的人,因為住的地方對我來說,並不是一個所謂永遠的窩,覺得需要搬遷時,就不要因為留戀一間屋子而不能作出決定。

你說,隨波逐流的,是你,還是我呢?

─楊微屏─

所谓家


周末,组屋楼下的多用途礼堂搭起了帐篷,办起了丧事。看起来,过世的是个老人家。因为丧事办得很传统,敲锣打鼓,竟然热闹非常。偶尔,礼堂会租用给马来同胞办婚礼。也是很热闹,很吵。人生的两件大事,婚事和丧事,都在同一个礼堂办,有点吊诡。

最近,组屋区正在粉刷。每隔五年左右,组屋区都会粉刷一次。居民可以投票,从几个颜色当中选出心仪的颜色。因为住在那里,组屋外墙的颜色是不是合眼,好像很重要。我们巴巴的跑去投票。因为实行了选择权,结果如何也并不埋怨。粉刷之后,焕然一新。岛国的组屋看起来都很新就是这个原因。

我想起多年前,我在美国念书的时候,妈妈把住了近20年的大屋卖了,搬到舅舅家隔邻的一房一厅政府组屋去。我想象那时,妈妈独自搬家,把大屋一家子的东西处理,搬到一房一厅的小单位。那时,她搬的,也不只是东西罢。好像一下子要把前半生的过去理清,然后重新诠释所谓“家“的意义。

家乡的所谓政府组屋,其实就好像是个贫民区。没有管理,没有清洁,当然更没有粉刷。老家附近的组屋,刚刚建成的时候,我们都觉得很美观。20年后我再回去看,却也老得厉害。这也像在城市的女人,因为有美容有保养,40岁还一枝花似的,而镇上的女人,却因为为生活和家庭奔波劳累,不到40,便已经蓬头垢面,历经风霜了。

岛国有超过八成的居民居住在政府组屋。我也是其中一个。楼下有丧事或喜事,我有时会好奇的观望。但我仍旧照常的生活。对我来说,傍晚下班后,周围小孩的哭闹声嬉戏声,那家小孩练钢琴的咚咚声,别人家厨房传来的饭菜香,在在提醒我,这是一个有人气的地方,是一个家的所在。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在一个异乡,努力的建立一个我心目中的家。改次你来,你会看见当年自鸣清高的我,今天很满足于这粉刷后的组屋,这规划得太过四方的地方。不知道你会喜欢这样的井然有序,还是会感慨于我的随波逐流。

-- 蔡欣洵 --

Monday, May 4, 2009

並非兒戲

鏡頭回到我22歲註冊結婚前……。

二姐氣急敗壞的跑到父親身邊,半“恐嚇”半認真的說:“你的小女兒要結婚了!”父親心里不願意,但畢竟沒有反對。

註冊結婚那一天,我還記得註冊官在完成儀式後,悄悄對我說:“如果你要離婚,必須等兩年後才可以。”

後來,註冊官這句話一直被當成笑話,流傳在朋友之間。據說,沒有人在註冊結婚時會被這樣“告誡”,他們都說當年的我可能樣子太年輕,看起來“不可靠”。

你常常提起在國外收到我和他坐在一個蛋糕前的相片,就是在註冊當天拍攝的。

第二年舉行婚禮前,二姐望著我試婚紗的錄影片段,又來一句評論:“像個小女孩學大人結婚!”

至於籌備婚禮,沒有人比我更懶惰了……。

去到婚紗店,我連選都不選,叫老闆娘把適合我的樣子的婚紗拿出來。婚禮前兩天,才拍攝結婚專輯。髮型師看見我把前額留海弄得這麼短,一直懷疑的問:“是你自己剪的嗎?”,我心虛的唯唯諾諾,不可能告訴他,這是我心情不好時的杰作。

媽媽和哥哥一直努力游說我辦喜宴,討價還價到最後,竟然是哥哥願意出錢,我收紅包淨賺。可是我討厭喜宴的不知所謂,堅持不要。

最後,婚禮如我所願簡單、快速的完成。婚禮中有蛋糕和交換戒指儀式,一個簡單的午餐後,就“大功告成”,“收工”後飛去國外渡蜜月。

就這樣,轉眼已經17年,差不多就是你住在島國的時間這麼長。如果要像當年那個不信任我的註冊官預言,已經過了不知多少個“兩年”。

不是童話的婚姻,當年決定時看似草率。婚姻的責任,也並非兒戲。

如你如我,都明瞭婚姻旅程中,牽涉的還有上一輩和下一代,一個人再任性,也不能輕易的隨手劃上句號。

─楊微屏─

执子之手


很奇怪。我对婚姻从来没有什么憧憬。你问我这么多年有没有改变。我想,变得务实了,是最大的改变吧。以前,我写诗。很风花雪月。

结婚的时候,我对婚纱的要求不高。告诉设计师,要简单就好。设计师给的第一个设计我就说好了。妈妈看到婚纱有点不以为然,觉得太朴素了一点。问我: “要不要多加一些蕾丝?”拍婚纱照的时候,设计师说你可以再挑另一件婚纱。我找不到合眼合身的,也就算了。中学老同学给我做伴娘,我说你们自备服装,只要是这个颜色的连身裙就可以了。

我上班到结婚前的一天。没有去美容,没有瘦身,没有美甲,而且睡得很好。这跟岛国很多女性对婚礼的态度完全相反。假如我可以选择,我不会宴客。这么多年来,回想起我的婚礼,我并没有觉得遗憾。假如可以重来,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在门外看戏,总是置身度外,特别超然。婚姻也是如此。

我是一个没有憧憬的人。所以我很务实的知道,婚姻不会是满床的玫瑰。到头来,我们都要生活,都要吃饭刷牙上厕所。所以爱情不可以燃烧,婚姻不能浪漫。

我当然不能告诉别人怎样经营婚姻。因为冷暖自知。我只能够以一个很务实的态度来经营我的生活。对我来说,很多事情,放下便是。而在婚姻里头,有更多的执著必须放下,然后你会发现,放下之后,会得到更多。

-- 蔡欣洵 --